九月,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日未退却的闷热气息。
我又一次成为高一学生,几个去年的同学招呼我进了教学楼。其实我上过两三个月的学,也没有学姐学长领路的必要,但盛情难却,我还是讪讪地跟着他们去了。
一路各种问候,竟给我一种我昨天还在跟他们一起上课的亲切错觉。
我总算……回来了。
处理好各种事务,我在教室里寻了个靠窗位置,早早地坐下,埋头想补会觉。
大概人渐渐来齐了,周遭越来越吵,虽然不像赶集那样遭乱,大家也只是两三个人一圈儿地低声细语,但对于一个打算睡觉的人来说,显然不是个好的入睡环境。
不久新班主任进来,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和类似于“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的演讲后,就开始了全班性的自我介绍。
我觉得第一印象实在重要,于是低头打起了介绍草稿,忽的只听着周围有女生轻声惊呼:
“哇,没想到重点班里还有这么帅的男生!”
我正想抬头去看看那美男子,便听闻教室前方传来温文尔雅的声音:“大家好,叶谨晗,往后请多关照!”
我听这声音极为舒服,总也觉得在哪听过,待我抬头便只瞧见声音的正主侧过身要下台的身影。
从我的角度只看见大半个背影,可单单是这个背影就令我惊叹万分。
命运果真是妙不可言!
一模一样的背影,这不就是我在医院遇见的那个人?
那个周身透着阳光和坚毅气质的男生,挺拔的背脊散发着宁静的雅致,我一时只顾直愣愣地看着他。
在我隔着两条过道看着他的侧面的时候,忽然隐隐感到他的目光动了动,不及反应,他便朝我这边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吓得我赶紧低头,装模作样地在草稿上画起圈圈。
之后的自我介绍我心不在焉,别人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注意,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上了台后都讲了哪些该说的不该说的。
我想除了惊喜于意外的重逢,我更在意我的黑暗病史。
我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学校,想要一切从头、好好开始,断不能叫旁人知道了我曾有过心理疾病。倘若不然,定是要被所有人看作异类了。
我为此惶惶不安,如坐针毡地熬过了自我介绍。
一下课便直冲叶谨晗的位置,他正低头预习着数学课本,我看到书桌左上角堆了几本笔记本――“叶谨晗”。
我第一次真正知道他的名字。我记人名是记不住读音的,唯有看字才能知道。
但我立马觉得这名字十分眼熟,仔细想来,似乎去年上高一的时候看到班级名册里有这个名字,但直到我休学也仍是没见他来上过一天学。
原来也是个休过学的人,我顿时觉得同病相怜,格外亲切起来。
“看看人家,喜欢就去搭讪嘛,哪像你这么扭扭捏捏的。”
我直到听见一位女同学轻声低语,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自己的姿势:我正双手撑着他两个桌角,附身低头,盯着他的笔记本。
天,这姿势实在暧昧,暧昧里还有些霸气,也难怪要被误会了。我略抬头,却见叶谨晗正偏头看着我,眉眼里亦是暖若春光的笑意。
我立马直起身子后退一步,一双手电风扇似的摆个不停:
“不是啊,我不是搭讪!我有事跟你说,你出来一下吧。”
说完我看他一眼,得到了同意的眼神后,便转身出去了。耳后立即飘来刚才那位女同学惊讶又语重心长的声音:
“原来不是搭讪,直接表白去了!看着没,好好学学人家!”
我想“受教育”的那位同学怕是要被误导了,但我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误人子弟什么的了。
我引着叶谨晗来到学校楼道拐角处,这是个十分僻静的好地方,适合谈谈情啦、说说爱啦。喔,别忘了正事儿,我不是来表白的。
我俩对面站着,不十分近,但足以听清两人间的低语。
“那个,我真不是表白来的。”我觉得十分有必要先声明一下,于是满脸严肃的告诉他。
他温尔一笑:“我知道,我不会说的。”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确实听懂了吗?
我不是表白来的!
大抵是见我一副惊世骇俗的模样,他补充道:
“医院的事,你放心好了。”
我真是被那女同学的独到见解冲昏头了,光想着“表白”,都忘记我是来干正事儿的。
“喔,谢谢你啊,我也替你保密!”
我憨憨一笑,感觉自己刚刚的表现简直二到家了。
我想着女孩子还是矜持一点好,留个好印象往后日子还长,可以慢慢计划将来。
打定了主意,我抱着着心里的一丢丢遗憾,仍是十分矜持地跟他说拜拜,然后转身要回教室去了。
“简言!”
他忽然唤住我,我停住脚步,惊喜于他竟然记得我的名字,只听他接着说:
“不要让过去的事情成为你的枷锁。”
我回头看着他,笑道:
“我明白,你也一样,好好的。”
他缓缓点头,我又看到他脸上温暖的笑容,和那吸引人的眼眸。于是,赶紧转过身去,回了教室。
初次交流,还是矜持些好。
矜持,矜持,我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