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听故事?”
“啊?”李爪钱的耳朵难以置信。
他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李爪钱说:“听。”
天边只剩下残留的夕阳余晖,地上有推着自行车赶回家的两人。天际的金黄色铺满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显得那样柔软。
吃完晚饭,李爪钱以一个“大”子形状躺在床上。虽然很累,但她依旧睁大眼睛睡不着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顾攸的过往,他和那个叫吴芦女孩发生的事情。
顾攸一直都是一个乖乖孩子的形象,直到遇见了吴芦,那天她穿绿色的大裙子,化很浓艳的妆。她一把拉住了走在路边的顾攸,说:“帅哥买片子吗?各式各样的应有尽有。”顾攸听了半响才明白过来,害怕的逃跑了。
弟二次见她,是在考场上。老师为了防止考试作弊,把各个班的人分开安排到一个考场。真不巧,那个穿绿裙子的女孩就坐在前面,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女孩抽烟,他竟然觉得酷酷的。监考老师一进来,就命令她把烟熄灭,她把烟圈摁在桌子上,熄灭。然后抛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准确无误的扔向了讲台。
拜她所赐,监考老师被惹毛了。整个考场连翻卷子的声音都极小,更别说想要搞小动作了。她不抄,很是安份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响起交卷铃声的时候,大家都慌慌张张的四处张望,只有她一个人大步流星的走上了讲台,然后“啪”的一声把白花花的卷子狠狠的拍在了讲桌上,扬长而去。
没有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一直呆在自己所生活范围里的顾攸,被她的所作所为着了迷。
他便交了考卷,急匆匆的追了出去。他嘴巴笨,不知道怎么搭讪,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那个……还有片买吗?”他一定不知道当时的他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又带有点窘迫。
她突然就笑了起来,很是妖娆。他没有买到片而是跷掉了下午的所有考试,被她带到了一个人群混乱的地方。
那是他第一次抽烟,抽的还是她的女士烟。他被呛的不停咳嗽,她一直嘲笑他,有时候风会很温柔的灌进顾攸的衣服里,很容易让人沉醉。
就这样一来一往的便熟了,故事的情节慢慢的往坏方向发展。两个平行线的人不再有交集,像所有的俗气的小说情节一样,跟吴芦在一起后顾攸的成绩直线下降,发现端倪的顾妈气急败坏冲到学校,要求他们不要天天黏在一起。还冲着吴芦撒野,各种难听的话滔滔不绝,像汹涌澎湃的海浪掩没了吴芦。
李爪钱听顾攸讲到这里时候,看不清他的眼睛,可听他的语气就可以感觉得到,很是沉重。
故事的结局呢?
那个总是穿着绿色裙子的女孩断绝了跟他的所有联系,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这感觉就像看了一本庸俗的小说,放在平常她肯定会跟朋友吐槽。可毕竟不是小说,她看着他沉重的表面,她的心也跟着变的沉重。
叁
顾攸星期一没有来上学,老师说他也没有请假,家里面电话一直打不通。班主任来一句:“最近李爪钱跟顾攸走的近,上午放学了你去他家看看什么情况。”
从老班那里拿到了顾攸的家庭住址后,她直奔目的地。要知道除了老师担心他以外,她也很担心啊!门铃被李爪钱按了数十声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也许是吵到了邻居,他们便好心提醒李爪钱,这户人家去外地出差去了,没个好几天不会回来。李爪钱听了,跟他们道了声谢。开始绞尽脑汁的想他终究会跑到哪里去。
她仔细的回想那晚的路线,坐上了公交车,开始了寻找顾攸之旅。
她在那块地方找了好久,那颗大树下也没有他的身影。气喘吁吁的半蹲在地,刚直起腰来,眼睛就被一双手给遮住了。想起之前顾攸说的,这里坏人很多,她便吓的出冷汗。
她的脑思维在短时间内想出一个小情景:不会是有人想陷害她,找准时间蒙住她的眼睛。然后使用没有气味却有毒的手帕捂住嘴巴,让她昏迷不醒。
接下来……她不敢想象。
于是乎,她开始乱叫,不停的挣扎。她也不知道踩了那人几脚,恐惧感已经让她丧失了理智。
“啊!呜!”那人痛的松开双手,抱住脚开始叫痛。
那人终于松开了双手,李爪钱一扭头便看到了旁边的顾攸,还有上次食堂里的闹事者。
旁边的人淡淡的开口说“这丫头是有多重,我的脚疼死了。”李爪钱心想她才好无辜,都不认识你就逗我。
不过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她才看清楚站牌上写着的“礼间”,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约。
不远处有人叫他们的名字,顺着声源看去,在对街站着一个穿绿裙子亭亭玉立的女孩,这是李爪钱第一次见到吴芦,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站在春天里一株美好的植物。
她手里提着三杯奶茶,从斑马线走过来,步伐轻快。人手一杯后,注意到了李爪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顾攸。用手捂住她脸的家伙正准备说是朋友的时候不料却被顾攸抢先一步说:“女朋友。”李爪钱还来不及震惊就被顾攸用手挽住了肩膀,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吴芦脸上的表情有过那么一两秒的不自然,然后笑了笑打趣的说:“我都没有吃到喜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爪钱还是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一丝牵强。
她嘴里喝着顾攸的那份奶茶,四个人走在一起,原来不是他不喜欢跟她说话,而是跟谁走在一起的时候都缄默。
肆
临近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在高考面前,所有的琐碎事情统统放一边。这是李爪钱的心态,她总是觉得只有考上了好的大学,才有有机会接触有钱人。顾攸的心态则截然相反,读什么书,去职校混日子比较不累。
在厚厚的卷子漫天飞,所有的时间都要像挤海绵里的水一样挤出来的日子里,李爪钱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事情。就连跟顾攸呆在一起的时间都越来越少,她一想到这一点,忙约顾攸星期天去图书馆温习功课。
图书馆里面很安静,顾攸咬着笔看着李爪钱露出天真的表情问:“你很喜欢学习吗?”
“不喜欢”李爪钱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手中的笔写的飞快。
“那你这么奋笔疾书是为什么啊?”可能是因为图书馆这个地方对顾攸来说特别无趣,所以他才会无聊到乱扯话题。
李爪钱停下来手中的笔,抬头看向他,一字一句很认真的说:“只有学习了才可以考上一所牛逼的大学,离开这个小镇,去结识有钱人,然后在一起过幸福的生活。”在李爪钱的家庭里所有的不幸用她妈妈的话来讲,都是因为有一个穷爸爸,没能力给她们带来好生活,吃尽了苦头。所以在李爪钱的意识里,嫁个有钱人就能幸福。
也许是因为她说的太过真诚,他没有笑话她肤浅。反而说了一句“那你愿意等我赚钱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有钱人然后去娶你吗?”他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坐在对面的女孩没有回答,低下头继续跟数学题做斗争。
窗外是飘浮的白云,不知疲惫的蝉叫声。
室内是两个青春期的孩子和数学练习题上用水性笔写下的“我愿意”。
在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里唯一的烦恼就是成绩单上的数字。也许老天觉得太无聊,想给这种平静的生活下一场暴风雨。
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倒计时还有一天”的那一天,所有人的用最好的心态去面对明天那场人生的转折点。
顾攸在李爪钱的同学录上留言写:或许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你不能忘恩负义的忘记我们三年同窗情谊啊。当然,我总认为,我们之间的情谊比友情还要多一点。
李爪钱很高兴他会用成语了,最后一句带有暧昧色彩的话语让她不争气的流了眼泪。
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又谁都不说破这种关系。
距离高考仅剩0天的时候,学校门外人满为患,到处不是陪考的家长。顾攸到了上战场的那一秒仍旧是吊儿郎当的态度,只不过他的眼睛搜索考场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见李爪钱。
她不会做逃兵了吧?顾攸想到这,又摇摇头,她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直到开考,她的坐位仍旧空荡荡的。顾攸想到了吴芦,他学着很久以前吴芦在考场的那一幕,他大摇大摆的走向讲台,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交了白卷。
走出考场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明晃晃的太阳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睛。他突然很害怕,害怕她会像几年前的吴芦一样,从他的的生活里消失。
后来这个害怕成真了,她真的没有跟他有过联系。他复读了一年,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在学校里面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室友窝在寝室打游戏刷副本的时候他整天抱着英语书背单词,每天别人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在操场上已经跑的满头大汗。
有时候的清晨人很少,他跑累了便躺在跑道上,什么也不想。
他渐渐变的开朗,不再是以前那个穿破洞袜,在班集里沉默寡言的少年。他的生活开始丰富起来,学校里的活动总是积极露脸,选择了一个喜欢的社团,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身边也总是人来人往。唯独还没有在大学里谈恋爱,在室友换女朋友跟女人换衣服的件数都快要成正比,他却一场都没有谈过的情况下,难免有人会拿他开玩笑。
也不是没有女生跟他表白,都被他统统拒绝了。他很忙,除了学校里的活动外,他还在外面打了双份的工,累的不可开交。有时候吴芦会坐火车来学校看他,他叫她不要来,每次她都充耳不闻。
星期天顾攸在宿舍背单词正投入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来电显示不停的闪烁“吴芦”的名字。他接通了电话,她在那边大大咧咧的说“来火车站接我,不然你就等着后悔吧。”说完便利落的挂掉了电话,他不知道吴芦在搞什么鬼,还是去了。
时隔经年,顾攸再次见到李爪钱,她已经有了属于一张成熟的面孔。三个人坐在火车站附近的咖啡馆里,玻璃窗映着三个人的身形,外面是风尘仆仆的赶路人。
“你当年为什么没来参加高考?”他有一肚子的疑惑想要问她,比如这些年为什么不跟她联系,为什么要从他的生活中突如其来的消失?
坐在对面的李爪钱紧闭双唇,关于这些她只字不提。也许是气氛太过于紧张,她逃跑似的抓起放在椅子上的包,急匆匆推开咖啡馆的门,落荒而逃。
没有人知道李爪钱发生了什么事,在凉薄的青春里变成一道触目惊心的刺。
只有李爪钱自己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高考那年她本应该信心十足的走上考场,因为父亲突然的病情,生命岌岌可危,需要一大笔医药费。在李爪钱食不果腹的家庭经济条件里,那些昂贵的费用就像天快要塌下来了一样,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最后一致决定,通过远方亲戚的介绍把李爪钱介绍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子,以后也可以不愁吃喝,一举两得。她明知道自己被买了也没有出声做任何反抗,她唯一难过的是等不到那个说要发财等她的少年。
她这些年过的一点都不幸福,她也不需要了。有时候听歌听到这样一句戳心窝的歌词“你的爱人等你开着宝马去娶她……你期待的摇钱树没有生根发芽……”她听着听着就会泪流满面,脑海里想的都是一位少年在图书馆语气认真说话的神情,久久飘散不去。
如果不是碰巧被吴芦遇见,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要见到他。
让岁月远去,让情谊留在山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