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来得很突然,转眼间整个世界就被盖住了。庭院里、石桥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
女子伫立在桥头,雪花落在她如云的秀发上,点缀着些许冷艳。雪下得又轻又柔,像是在抚摸女子的头顶一般,但雪势又大,不一会儿女子的身上便飘满了雪花。不远处的一名男子痴痴地看着雪中的女子叹了口气,登上桥头为她撑起纸伞,拍了拍女子身上的雪。他抱住她,大雪纷飞之下,像一幅水墨画——一场雪,一座桥,一男一女,一把伞,一个世界。
“冷吗?”我问她。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欲说还休。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的。
“等战事稍平,”我搂紧她,“我就带你去看京城最好的医生。”
“别说了,”她往我怀里靠了靠,“生死有命,你又何必逆天意而为之?”
“胡说,”我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谁说红颜薄命?不要乱想了,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会多难过?”
她闭上眼,我将她往怀里又搂了搂,轻轻地亲吻着她的额头。
雪越下越大了,我们静静地抬着头,望着雪慢慢地给房顶上的瓦片铺上一层厚厚的棉被。
“真是适合安眠的好天气啊。”她说道。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静静地看着她。
“下次还要带我去看雪哦。”她突然说。
“那自然,”我说,“下次等你的身子骨好一些了再来,我还要带你去看梅花,带你坐船去湖心。我们就在那儿看雪,饮酒作乐,好吗?”
“下次......”她喃喃自语。
伴随着她的沉默,我也陷入了无奈的沉思之中。良久,我说:“走吧。”
“我不走。”她回道,眼泪从她脸颊滑过。我听出了她的哽咽。
“对不起,”我伸袖去擦,“不走,回家,我们回家。”
雪盖住了我们行走的地面,又厚又软的雪上留下了我们的两串脚印,一直延伸到台阶下。不一会儿,两串脚印也被盖住了。风追上前来,把最后一丝痕迹扑灭。
这场雪下得真大啊。
又是一年过去,雪仍旧来得很突然。
我伸手拂掉碑上的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下。碑上不停地落雪,我不停地拂。眼泪,不停地流。
“把你葬在梅树旁边,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我对着坟说,“说好要带你一起看梅花的。”
雪浇灭了我上的三炷香,一缕青烟升起。被打湿了的香火上流下了水滴。这仿佛是她离开那天的眼泪一般。
管家关切地站在一边说:“老爷,回屋吧,天冷。”
“我不走,”我清了清嗓子,“你先回去准备准备祭品。”
“是。”他退了下去。我想走上我们一起看雪的桥头,却在碑前挪不开步子。
此情此景,像一幅水墨画,只是少了一个人,少了我的半个世界。
突然一个男人闯了过来,我定了定神看去,是我的副将。
副将看着我脸上的泪痕显得有些难堪,微微抱拳对我说:“将军……“
风怒吼着,抽打着我的脸。是谴责,抑或是安慰?
“走吧。”我对自己说,脚却似冻在那里,一步也挪不开。
我抬头静静地看着。雪一片片掠过,像她轻轻落下的眼泪。
雪越下越大了呢。
......
“喂,喂......”
我惊醒,女朋友站在我身边摇晃着我的胳膊。“怎么忽然发起呆了?”她好奇地问。
我定了定神。桥上人来人往,司机们不时用喇叭催促着小心翼翼的行人。天上飘着小雪,路面上净是一串串大小不一的脚印。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油烟味。
“没事。你也不知道打伞,”我伸手拍掉她头发上的雪,“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