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然:当代女作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讲师,知名艺文主题书系《鲤》的创办者及主编。
“对于一个习惯了失去的人来说,找到其中的一两样根本没什么稀奇。不过想来想去,他也没有想到有什么特别值得找回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曾经很珍贵的东西,失去了以后再回想起来,就觉得不过尔尔,好像变得平庸了很多。他没有办法留住他们,可他有办法让他们在记忆里生锈。”
故事的主人公,林沛,城市里一个失意落魄的青年画家。从离成名只有一步之遥、受众人追捧到灵感消褪,穷困潦倒。和嘉欣还有过荒唐至极的婚姻,被骗钱,又离了婚。作者将林沛至于一个很惨很失意的境地,由理想事业到生活婚姻,写尽了他所有可能的失去。
“ 那颗转折性的沙子刮进了他的眼睛里。灵感的消失。命运急转直下。朋友的远离。所有的一切都是报应。甚至包括颂夏的背叛,以及和荔欣荒唐至极的婚姻。”
沙子的确带走了他的灵感,赶走了他身边的光环,当他褪去了名利的外衣,才更清楚地看清了他曾经生活的本质,虚伪又丑陋。
“ 梦见茴香,意味着某件丢失的东西将会被找到,以前有个迷信的女朋友告诉过他。
唯有他手里攥着的那把茴香,濡着湿漉漉的汗液,散发出一种强郁的香味,真实得咄咄逼人。
他恍惚地望着她。她是如此亲切,她竟然有点感动。他再次想起茴香的梦,那则关于失而复得的启示。”
在除夕夜,林沛因梦和茴香失而复得的传说来到宋禹的家,怀着美好的期待,但内心又是怯懦不安自卑的。在那个虚伪的跨年派对上,他感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尽管这也是他曾经出入的场合·。
对于文章一开始所交代的那个茴香,究竟要带给他点什么?是与宋禹的友谊,颂夏的爱情还是其他的什么,令林沛和读者一样期待。
在派对上,林沛遇见了一些人,也回忆了一些过往。作者正面地对其中重要的四个人(宋禹的儿子 宋禹 颂夏 宋禹领养的小女孩)做了叙述,人物描写分先后,随着故事的发展,时间场景的转换,条理清晰,思维缜密。其间林沛对人事的认识也在变化着。
宋禹的儿子
林沛曾经为他画过肖像,是‘怀斯光影’下纯洁可爱的小男孩——如今长残的面容 暴戾的脾气 粗鲁的灵魂,此时林沛才意识到画里美好的事物已不复存在——那幅肖像画也被宋禹卖掉了。
宋禹
林沛曾经的伯乐和知音,在他失意后弃他而去的朋友——林沛对他还残存着期待,想要与之修复友谊——在遭受他的冷遇羞辱后的彻底心寒和失望,认识到了他的虚伪和丑陋。
颂夏
林沛曾经短暂交往的情人——背叛了林沛与宋禹交往,但派对上她的庸俗的美丽又激起了林沛愤怒的情欲——知道她只不过是为了炫耀证明自己,林沛认识到她的虚伪刻薄后又心生厌恶
宋禹领养的小女孩
因林沛逃避责任出生就被抛弃的女儿——与林沛一样格格不入,在派对上偷拿水果塔的小女孩——看到她被欺负,得知她的领养身世——再次见面,因她的面容而引起林沛回忆,才发现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林沛忏悔,同时重燃希望,感到温暖和幸福,带着女儿偷偷逃离派对,去看动物形状的烟火——被困车库内,好不容易打开门后又发女儿不见。
即使宋禹很享受画室的孤独,但他的内心仍是极度渴望温暖和爱的。要不然他怎会去宋禹的家想修复友谊,怎会在带小女孩出逃失败后彻底的绝望。
他感叹画里美好的事物已不复存在,就像他曾经遇见过的人一样,但那些事物本质上其实就是不美好的。认清这些后,林沛才会看见真正美好又珍贵的事物。
“她对他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好奇。莫名,是的,血缘是无法解释的东西。
她的身体轻轻地靠在他的腿上。他屏住呼吸,专注地感受着那小小的接触面,温暖得令人心碎。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她会立即和自己分开。他的腿开始发麻,正在失去知觉。
既然此前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失去了她,现在他把她找回来了,就意味着和从前的生活和解了。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他站起来的时候,感到一阵眩晕。那是一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找到了远比他想象的更为珍贵的东西。(林沛与小女孩)”
林沛发现小女孩是自己的女儿后,非常激动,他觉得人生又重燃希望,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想着带女儿离开北京,甚至想象了以后和女儿在一起的生活。幻想有多美好,后面他的希望破灭后就有多绝望。
像“什么动物呢?他努力辨识着每一朵烟火。看到动物形状的烟火,应该也有什么特别的讲法吧,他很想问问从前那个迷信的女朋友。
在隆隆的鞭炮声中,他倚着门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点着了身上的最后一只烟。”
这是我没读懂的结尾,当林沛快要打开车库的门的时候,小女孩却离奇的不见了,只剩他一人绝望的被关在车库里。
但这个结尾也暗示林沛的希望终究是破灭了,突然的转折给他的命运又加上了一层悲剧色彩。令人深思又同情。
林沛曾经也是那样虚伪自私,命运加之于他的也像他带给茵茵的伤害那般带有残忍的美感。
茴香带给林沛的的失而复得。他在极度困厄失意之际终于找到了生命中更为珍贵的东西(他的女儿),然后又失去了她。在这一循环中,他忏悔了自己的罪恶,认清了身边人的虚伪,也洗涤了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