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97

1997年,我十岁,小学四年级,和老子老娘弟弟一起住在乡政府大院临街办公楼改造的房子里。

房子一共四五十坪,一睹墙隔成两半,前面一半临街,是铺面,后面一格住家。

四年前,在我要读一年级的时候,老子老娘从广东回来,开了这家店,做饲料生意。

那个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猪,养鸡,养鸭,父母是农民出身,选行业的时候只敢想也只能想到自己熟悉的。

我和弟弟被接到了县城,我读一年级,弟弟读幼儿园。我们姐弟俩结束了留守儿童生涯,开始了有父母在身边的生活。

天亮父母就会打开门开始营业,有些人早上挑了菜来卖,卖了后就称几斤饲料回去喂鸡喂鸭。

而我每天在父母还未起床时就要去读书,有时天未亮,有时天很亮。

背好书包,拿好父母前一天晚上放在书桌上的一块五毛钱,吃早餐,学校在老城区,而乡政府大院在城郊,铁门右边一直往里进的那条路会经过一个路两边都是房子的村子,再往里走,就是田和山,路也被分成两条,往左边一条再走个五里路,就到了我的老家。

六岁之前我都在老家,我读到了二年级。父母到县城后,我又从一年级重新开始读。

即使到了县城读书,我还是最喜欢在老家玩。周五的下午,放了学,我会一个人步行回老家,星期天下午再很艰难地决定返城。

也有那么一两次,星期天的下午,我玩得实在不想返城,路太远,很多时候我走到一半路就很累了,回的时候很多玩的事在吸引我,走起来没有那么痛苦,刚走一段的时候我可能还欢欢喜喜蹦蹦跳跳的。但是返程就痛苦了。

有那么两次,我便索性周一早上,跟着在县城读五六年级的小伙伴们趁早回城。

老家的村小只有一到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要到城郊区的五完小去读,从老家走到我家铺子只是从老家到五完小的一半路程。

小伙伴们鸡叫的时候就要起床,他们的妈妈也起来了,给他们准备早饭,并带好午饭,大家三三两两到了村头的路口,如果天太黑,就在路边的稻草跺上抽几把稻草,点燃,当作火把。

一些在家里来不及吃早餐的就端着搪瓷缸子吃起饭来。那个时候好像大家没有饭盒的概念,都是用搪瓷的缸子装饭 ,盖上盖子,用网子提着,或放进书包背着。中午去学校食堂蒸一下,加加热就能吃。

早上起得早,一般父母都不会炒菜,只是煮饭的时候用小碗装一点霉豆豉,刀扁豆,放在饭里熏着。如果是霉豆腐就直接从坛子里面夹几坨出来,放在一用用好多天的霉豆腐碗里。

我很羡慕这样的饭菜,我认为每餐都有霉豆腐、霉豆豉好好。我最喜欢吃霉豆腐了,但是妈妈要做生意,没时间腌。还有霉豆腐渣,是用豆腐渣做的,泥状,小小地夹一点放进嘴里像吃咸咸的辣辣的豆沙。我在伯母家或别的人家偶尔吃了几次,对霉豆渣有一种向往。

一路走,一路吵。去县城的路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自然村,于是不断有其他的人加入进来,远远的,前面几拨人,后面几拨人。

走到乡政府大院后,伙伴们继续往前走,我回家敲门,爸妈都还在睡觉。我爸眯着眼睛给我开门,我背好书包,拿好早餐钱,去上学。

从小学到初中,我的成绩都是中下,但是我没有迟过一次到,初中要做早操,我连早操都没迟到过。但是我起得太早,精力不够用,最后两节课,我就开始钓鱼了。

中午要回家吃饭,我的早餐钱是一块五,一个糖包子是两毛钱,一个肉包子是三毛钱。还有五毛钱的粉,有碎碎的肉渣。如果一块,上面就会有肉块,有青菜。

我有时买一个包子吃,有时候去同学家开的粉店吃碗五毛的粉,偶尔奢侈一点,来跟油条,三毛钱。后面快小学毕业了,我才得知这家店的老板娘是我妈的同学,那老板娘对我妈说难怪看着那个小孩子很面熟。我以酷似我老子出名。

我来回学校有条路是穿越老街,经过另一个小学,那个小学门口有炸油炸粑粑的,有炸肉串的,我把早上剩下的早餐钱去买粑粑买肉串吃。有时候卖粑粑那里围了很多人,每炸出一个,都要抢,看谁手块,有时候为了等一个粑粑,我会在那里等好几个人拿。我没有手表,旁边的店里或许有钟表,但是我没有去看,不知道是等了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那个时候,我没有时间的概念。

有个炸肉串的摊子是个三十多岁的短发妇女,有时候我们会聊一聊,聊了什么,不记得了。后来我读高中了,年关将近,我老娘不得空买年货,打发我去买,我在菜市场附近的副食店转了很久,我认出是那个炸肉串摊子的老板娘了,但是我装作不认识,过了七八年了,我高了,壮了,她应该认不出是我吧。我选了很久,犹豫了很久,金丝猴的糖要十几块一斤,我觉得好贵,舍不得买,转来转去又还是回来,还是决定买个小两斤,不买多了,收钱的时候她少了我几块钱,我感觉她也认出我来了。

我自己总认为自己每年都在变化,我还认为我的相貌也跟着发生变化,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年不见的人,都还是能认出我,说你都没变。有次在一个高中同学家里吃饭,她老公是另一间中学的,他的同学也来了几个,我看着其中一个男的,他也看着我,两个人试探着“你是不是某某某”,我们都认出了对方,我们从小学毕业后就没见过,这一次见他大学毕业,我因为复读,还没毕业。

话说我中午会在另一所小学门口买很多零食吃,一路吃到家,也就不饿了,但是为了不引起我老子老娘的怀疑,我还是会正常的吃午饭。吃完午饭,和大院的小孩子玩一玩,再去上学,一路再玩到学校。

下午第一节课我是一定会睡着的,就算我拼命忍着不睡,最后也会不甘地趴在桌子上。中午没睡,下午当然没精神。但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中午如果午睡,下午就会有精神些。我不知道,爸妈都不睡,好像大院的一起玩的小孩子也不睡,我没问过班里的同学睡不睡。

直到初中,再到高中,我都没有在家午睡,我的午睡都在下午第一节的课堂上。高二的地理课都是下午第一节,我就把一个学期的地理课都睡过去了,老师刚进来的时候我坐得直直的,没几分钟,老师没有起伏的声音就像催眠曲!我听着听着,就慢慢低下了我高贵的头颅,睡梦中,老师的声音像水草一样,一荡一荡的。睡了一个学期后,我才知道地理老师是我舅舅的朋友。我晓得这一层关系后,再看他,觉着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好像他也没告状,说我睡了一个学期之类的。

那个时候 ,我认为上课睡觉而已,我也不想啊,但是我也控制不了啊,总是坐着坐着,眼皮就往下掉,摇摇晃晃很艰难,用手撑一下吧,一撑一撑,就不知道了。

听课和成绩很有关联么?我也不知道,我成绩在中下,好像也没垫底啊。有时候还在中间呢。这个时候我通常还有点得意,我也没怎么学啊,怎么还有人考得比我还差,他们是有多蠢哦。

当时的语文老师是班主任,好像挺喜欢我读课文,时不时叫我站起来读课文,我不知道自己读得好不好,普通话标不标准。我还不知道原来普通话还有标准不标准的说法,我就是开口读啊。不过后来我发现,总是我有点开小差的时候,老师就叫我站起来读,我愣站起来,才反映是让我读课文,然后我就读。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感觉这是老师重视我的表现,我就对语文老师很有好感,这种好感还持续了很多年。

大二暑假这个老师开了个作文培训班,从我老娘那里听说 我在读大学,便喊我去她那里做假期工,不过我去了一天,她那里可能并不需要助理老师,便没叫我去了。从那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个头发披肩,两侧各扎一根细细的辫子放在两边的年轻又美丽的老师了。

四年级的时候我认为这样的发型真好看,有点像古装剧里的打扮。我也很想留长发,但是我老娘总是给我理个叫“男式女发”的头,顾名思义,像男的一样的女的的头发。

三年级的时候我执意留到了快齐肩,刘海也长长的,我发质很好,头发又青又亮,又粗又直,没有理发师不夸我头发好的。好不容易留了长一点的头发,我就比较臭美,成天去照镜子,刘海长了遮住眼睛,我不想剪,想再留长一点,扫到一边去,于是那段时间我频繁照镜子摸头发扫刘海。我老娘觉得我没事就照镜子,顿时大怒,拖着我去理发店,我又变回了男式女发。

总之人生第一次对美的觉悟就被我老娘掐没了。从此我对自己的发型也不在意了。一直男式女发到高三。高二的时候还留了个接近寸板的头,让同学十几年后还记忆犹新。

这是1997年,四年级的我,只想到明年我就读五年级了。我就变成高年级的同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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