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从前,我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王将死,他想临死前听她的爱姬再歌一曲。此女凝眸缓缓歌成一曲,泪落君前,歌罢气绝。这是我最喜欢的为“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的解释版本。
我无缘听到何满子的歌声,那大概比高山流水葬知音更加的绝望和忧伤,像是最后一抚的广陵散,曲终人亡。
我弹古筝,第一次弹到流泪是《高山流水》,河水在山涧流淌,遇到尖利的岩石,水流支离破碎。更像是一个人孤独而落寞地行迹荒野,把自己所谓的幸福砸得粉碎,濯足沧浪,没有知音,无关风月。没有求索和渴望,只有放浪形骸、苦与怒,更像是知音已死,或是从未得知己,亦不求知己的狂傲。我想,这首曲子更像是伯牙葬了子期之后的最后一曲,曲终弦绝,世间再无钟子期。古琴的高山和流水感觉不同,我听来觉得情绪更相似的是《酒狂》,徜徉恣肆,天下于我何加焉?
喜欢一首曲子,并不是因为多么高妙,而是在曲中听得到自己的心。
说了这么多,我今天想要谈的是《大明宫词》的主题曲《长相守》,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树桃花。我去过西安,依约还有当年长安的气息,清冽的水,干燥的风,说不清的重重叠叠的历史的印迹,青石板下厚重的黄土层。太平当年就在这里邂逅了薛绍,她哭着掀开了薛绍的昆仑奴面具,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就一句,“公子,你认错人了吧?”从此,那一年的长安月光,满城桃花,都在少女太平的心里珍藏起来了,薛公子的眉眼、酒窝、唇齿和下巴上浅浅的沟都印在那一年的暮春。
我在看《大明宫词》的时候,同样是对爱情抱有深刻的幻想与热爱,20岁依然相信爱情的老去了的少女,大明宫词的对话风格像极了彼年的大明宫,衰朽了的盛世繁华,漆红的宫墙斑驳,就像弘对着铜镜喷出的那口血,那么的触目惊心,又美艳绝伦,像是碎了一地的桃花。
那年暮春,“心如烛光,渴望在幻想中点亮。”纯色的世界里,透进了一丝的光亮,原来这就是爱情吗?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那样分明,害羞地望着他,听到他的声音,明亮而又醇厚,曾以为这就是一生一世。
很久没摸琴了,今天刷蜀黍的微博,看到当年的薛绍已经不复少年模样,于是就搜了简谱,把古筝调了F调,刷了无数遍原唱,把谱子改了改来弹。最后还是弹的D调hhhhh
觉得棘手的是有一句RAP,词是三遍为你疯狂。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想了很久,听了很多遍,那种疯狂的情绪如潮水暴涨,轻轻的三句就蔓延开来,像极了尾生抱柱,无所求、无所惧的爱情,不计后果,只为了你。像极了那年的太平,飞蛾扑火地扑向了爱情。
开到荼蘼春事了,额,此花开尽更无花,太酴醾。“长相守是它啊,面具下的明媚,明媚后隐藏的诗啊,无缘感悟。”太平和薛绍成亲后的生活看似明媚,太平是那样单纯,喜欢《柳絮纷飞》,却听不懂背后的故事。“明媚”这两个字之间有一个滑音,我总是处理不好,不轻不重,听起来像是两个不相干的清脆的音,但是又含着丝丝缕缕的情绪,那明媚背后的阴霾是那样的厚重,厚重到承受不起,弦音欲绝。
“你像迎送花香的风,无辜而自由。”我想这应该是薛绍想要对太平说的话,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太平,可是他又无法背弃自己的誓言,他只有折磨自己。像是太平刺向薛绍剑尖上的第一滴血,也像是薛绍对太平的最后一声叹息,或者只是太平的一颗泪滴,也都消散在风里。
《大明宫词》里,薛绍就那么莫名其妙、阴错阳差的死了,太平是那样的无助和绝望,随后也在暴风雨中流产了,她多么希望可以留下和公子的孩子,回家之后公婆也被赐死,最后养子薛崇谏也被莫名其妙的误杀了。太平是那么可爱,那么值得爱的好姑娘,可是她就那样终于失去了一切的希望和嘱托。
假使我是太平,我会后悔爱上他,就太平像某一次的梦境,擦肩而过,没有掀开薛绍的面具,多好。可是 “我像闻到迷香的蜂,爱上你”,无论山重水复,白云苍狗,爱上你就是无可救药的万劫不复,命中注定。
《长相守》有多忧伤?除去诡异的背景音乐,除去呻吟的滑音,除去暗红色的披帛,那忧伤还有多少?
“长安月下,
一壶清酒
一树桃花,
心如烛光,
渴望在幻想中点亮。
我已经开始,
开始疯狂
开始疯狂
开始疯狂……
长相守是面具下的明媚,
明媚背后隐藏的诗,
无缘感悟。
你像迎送花香的风,
无辜而自由。
我像闻到迷香的蜂,
爱上你。”
长相守的忧伤,没有淋漓的伤口。只有一个姑娘,对于爱情的幻想、渴望和痴狂,她是那么单纯美好,无所畏惧。可是浮华过后,晦暗明灭的,只有那月下的清酒和满地的桃花。
长相守没有撕裂的痛,只有一个姑娘抱着膝,擦干眼泪,掩住伤口,说一点也不痛,娇憨地给你讲她遇到的公子,正如当年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