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想单飞的男人绝不认输。
在组合合宿之前，濑名泉利用起一切空余时间，马不停蹄地跑起了单人行程。
和组合活动比起来，单人活动岂一个爽字了得。
一是很少和事务所挂钩，不用受那边眼色；二是众人的目光都只聚焦在自己身上，个人魅力能被更多人认可。
濑名泉喜欢这种感觉。
他早就想说了，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哪个人或是哪个团体的附属品。团体固然有团体的优势，个人也有个人的精彩啊！
因为个人活动入坑的人，他们的喜欢也更单纯。他们都是喜欢你这个人的，不是什么爱屋及乌，也不把你当做吃糖的工具。
不要太开心好吗！
而且工作使他充实，也没时间去想某个不相干的人，从此不患得患失，不情绪起伏，再也不用担心会在三十岁猝死了。
“新东家”也借着这些机会，观察濑名泉的市场潜力，并间接表示，愿意帮他付违约金，只要他一句话。
前景一片光明，简直想就地单飞。
忙完上午的拍摄工作，濑名泉在食堂随便点了些花花绿绿的蔬果。
他看着平板，助理给他发了份非常详细的工作安排，包括对一些细节的提醒，总结起来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濑名泉只给他回了四个字：好好养病。
哼哼，是不是特霸道总裁？
他往嘴里塞了口食物，嚼吧嚼吧，越嚼人越蔫。
其实两年前，他嘴里就不太有味道了，吃什么都一样。这个味觉，怕是不能在过气后开什么甜品店了吧。
嗨，想什么呢。
他摇摇头，余光瞥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正往这边走来。
这人他认识，之前接洽过，是“新东家”那边的人。
“濑名君最近很拼嘛。”她笑吟吟地坐下，“你午饭就吃这个？”
濑名泉吞下小番茄，回答：“一直这样吃的。”
女人打量着他：“好像也没见你……”
“求您别说。”
体质这个东西，真的很玄乎。比如那谁，吃多少甜食都不会胖，真的很嫉妒了。
……没事提他干嘛。
女人要了杯咖啡。
“我没什么事，就是探探班。你工作强度这么大，状态还一直挺好，挺难得的。”
夸，继续夸。
濑名泉心里美滋滋的。
“刚刚去看了眼你拍的片，神韵不错，你又是模特出身，以后可以多往这边发展。”
“我……比较想演戏。模特的话，身高还是有些……”濑名泉为难地笑了笑。
“啊，当然当然！”女人点着头，“就是不知道你戏路如何。”
濑名泉说：“我会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证明自己的。”
“对了，有个事可以跟您打探一下吗？虽然不知道该不该问。”他突然想起来。
“哦？”女人似乎被吊起了兴趣，“问吧，只要你的问题不会让我失望。”
失望？
濑名泉犹豫了。
在这里多嘴本来就是增加风险，所以只是随口试探，没想到对方真的在意起来了。
他还是缓缓抬起眼，“我想问，您知道朔间凛月有什么打算吗？”
“哈哈哈，你真有趣。”
女人喝了口咖啡：“他挺好，收到了很多橄榄枝。”
“你们也？”
“是啊。”她说，“怎么，不满意我这个回答？”
“……没有。”
“你暂时可以放心，他本人没什么兴趣，我们也在观望。”女人接着说，“只是我想给你一个忠告。”
“请讲。”
“不要总盯着朔间凛月。”
濑名泉心虚地移开目光：“我有吗？”
“不知道呢。”女人眯起眼睛。
“你现在更多的是队内竞争，我能理解。可是你得知道，外面的世界比队内复杂太多了。我很看好你，所以希望你不要看轻自己。不要目光太狭隘。你既然想专心演戏，那么就必须放下一些东西，比如你当偶像时学的那些臭毛病。当然了，我作为商人，这样说是失格的。”
“所以，你可以当做是一个忠告，也可以当做耳旁风。选择权在你。”
“顺便送你一句话。”女人起身，“你要记住，你们组合不是两个人，是五个人。”
“……五个人。”濑名泉似懂非懂，“是现在组合的价值还是大于我们个人的意思吗？”
“是不是呢。”
女人提上包，笑着离开了。
濑名泉朝她微微鞠躬：“感谢您的提点。”
我总盯着朔间凛月？
怎么可能。
也就最近有些交集吧。
濑名泉把水杯放在热水口下面，看着水哗哗地流出来。
窗户边站了几个挂着工作牌的小姑娘，她们在那感叹，这大明星拖了一上午总算肯来上班了。
大明星也是濑名泉的大前辈，平时晚点晚惯了，今天特别晚。
濑名泉倒希望他更晚一点呢。他还差一组内页没拍完，加上有一个摄影棚突然不能用了，这下排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惨。
不过还有更惨的。
休息室里坐了很多人，大家都在排队，都想在今天之内把工作做完，哪怕晚一点。
有趣的是，大人自然而然坐在一起，剩下小孩围作一团，中间显出一条很明显的三八线。左边现世安稳，右边吵得头疼。
濑名泉看着这稀奇的场面，正提脚往大人区迈进，小孩区就传来一声招呼。
“——前辈！这里！”
他定睛一看，哟，这不是那个要他介绍整容医生的小孩吗。
反正无聊。
濑名泉走近了才发现他正热情拍着边上的座儿，他便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了。
“预备——”
“前辈好！！！”
“好好好，你好我好大家好。”濑名泉捂着耳朵，“你们是第几个啊？”
队长还是长得那么喜庆，好像每天都有天大的喜事一样。
“最后一个！”
Ace补充：“不过事务所说我们9点之前就得走了。”
濑名泉环顾了一下：“那你们现在就走呗。我看这阵仗今天肯定排不到你们了。”
他旁边那小孩摸着头笑：“队长说想等到9点，大家也都同意。”
濑名泉张口就来：“他叫你们等你们就等？”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合适。
他转头去看队长，刚刚他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沮丧。
“是我……不好……”
“我们是一个组合的！这不是应该的吗！”ace护在队长前头。
“就是！就是！”
“是是是，你们说得对。”小孩就是单纯啊，还是忍不住小声吐槽，“傻的，你们就等吧。”
濑名泉托着下巴发起呆来。
旁边总是欢声笑语，他不时看去两眼。
可能当初他们也是这样的吧。没有什么烦心事，就知道傻乐，对于每件工作都全力以赴，被坑了也能一笑了之。
好像大家齐齐整整聚在一起，就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
蠢不蠢啊。
濑名泉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及时脱离苦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哦，对了，前辈。”
那小孩拽了拽他的衣服。
濑名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干嘛，想我帮你整容啊。”
“刚才朔间前辈来找过你，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进来了。”
“朔间前辈……？”他念了念这个陌生的称谓。
哈？
“朔间凛月？”
“是他。”
“他今天也要拍摄？”难道真这么巧。不对，“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说你助理病了，他来当一天临时工。”
“他也太无聊了吧？”
怎么回事。
不应该啊。
濑名泉站了起来。
那种感觉又来了。
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块巨大的，与他互为负极的磁石，向他发出了强烈的吸引力。
渺小如他，根本无法抗拒。
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不明白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让他几乎是冲出了休息室。
他们都不知道。
不知道这一刻的濑名泉，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奋不顾身，只为与朔间凛月相见。
“……哟。”
“你就这么没事做？”
朔间凛月睡在天台上，找人心急的濑名泉差点就这么一脚踩上去。
朔间凛月侧卧着，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他的眼睫微微颤动，随后慢条斯理地睁开，露出鸽血石一般的眼睛。
天晓得濑名泉怎么找到他的。厕所都翻遍了，就差没把这楼给掀了，看看人有没有在地里打洞。最后关头灵机一动，才大刀阔斧爬了十八层一脚踹开天台门。
濑名泉叉着腰喘气：“行，你就在这儿待着，我忙完后让事务所送你回去。”
朔间凛月静静地看着他：“是你助理打电话让事务所调人，菊池就把我安来了。说起来，我等会儿还要帮你开车。”
“不用，谢谢。”他就不懂了，“你直接拒绝不就好了？你是事务所签了合约的艺人，合约上哪点要求你替他干这种事了？这老贼向来脸大如盆，你还真搭理他啊？”
朔间凛月笑了笑：“你那么大火气干嘛，要爆痘了。”
“我生气。”濑名泉说，“他谁啊他，凭什么他让你做你就做？你就算没事，你的时间也是你自己的时间，已经被这个事务所浪费完青春了，还欠他的啊？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不是太好讲话了点，不懂为自己争取吗？”
“好了好了，小濑吵得我这觉没法睡了。”
“睡睡睡，就知道睡，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濑名泉生气的模样颇为有趣，他总是没把别人气着，倒把自己气得半死。
他太容易认真了。
朔间凛月眨了眨眼，像蝴蝶扇动翅翼。
“是在为我生气啊。还是有什么堵在心里，只是想找一个出口？”
濑名泉微微一怔，在身体里闷头流窜的血液一股脑地冷下来。
他解释得很没有底气：“我只是打抱不平。”
朔间凛月没有拆穿他。
他从地上爬起来，随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摘下一只耳机。他走到濑名泉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太近了。
濑名泉扭过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听见朔间凛月说。
“我本来想，等这首歌放完，如果你还没有找到我，我就自己走。”
朔间凛月把那只耳机塞到濑名泉的耳朵里，手指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他的耳廓，蜻蜓点水般的，他想要躲开，下一秒却被送进来的音乐所吸引。
他跟着调哼了哼，然后看向朔间凛月：“如果找到你了呢？”
“They don't see you as I do
I wish they would try to”
朔间凛月捏着ipod，渐渐升高了音量，看着他，把他看进眼底深处。
“如果你找到了我……”
他越说越轻，没有一点笑容，眼梢耷拉着，是那么脆弱而无助。
“我就跟你走。”
他就这样看着濑名泉。
连眼神都变得湿漉漉的。
他怎么能看上去这么无辜呢？
濑名泉不明白。
明明那么轻而易举，就拿捏住了自己的不忍心。
太卑鄙了。
濑名泉无可奈何，他揭下两人的耳机，将耳机线小心翼翼握在手里，像握住孩子细腻的手，轻轻拽了拽。
“那跟我走吧。”濑名泉说，“我去哪你去哪，别一个人先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