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每次回家乡,家乡都在发生变化。前两年城市建设如火如荼,每家每户为了能多得一点拆迁款,平房加盖成三层楼房,一院子的花花草草都铲掉,全部盖成房子,白天不能盖晚上也要盖。盖到半路被检查人员拆掉,发挥不折不扣、任劳任怨的劳动人民精神,接着再盖,不怕苦,不怕累。为了多盖一层,人工翻三倍,那也盖。于是乎,本来四季分明,神清气爽的田园风光,变成了拥挤、畸形的建筑群。
后来终于拆迁了,原来的房子全部扒掉,盖了高楼大厦,之前的菜园和每家门前屋后的花木也全部砍掉了。机器轰鸣,尘土飞扬,工地上的工人身影忙碌,不久之后,一幢幢灰色的水泥建筑拔地而起,小区里铺了石子路,路两旁栽了香樟树和许多不知名的花。
现在回去,我觉得这个故乡越来越不是我的故乡了,我的故乡路两旁有提拔的白杨树,还有一片槐树林。每年春天来得时候,槐树总要开花,一大片花的海洋,像天边的云彩掉落树梢,每年那时候,就会引来很多的放蜂人,我们就能买到最新鲜的蜂蜜。那开的像梦一样的蔷薇花海也永远的留在了记忆里。家里的无花果树,杏树,李子树,山楂树……都不会再有了,每年的春天和秋天也不再有任何的期待了。就这样,我被家乡隔离在外面,故乡已成异乡。
02.
回到家乡宅在家里,会被父母碎碎念,催问何时能嫁出去;串个门,会被亲友逼问为何大龄未婚,每每这时候,总让我感到浓重的孤单,天下之大,何处是我立身之地。
今年过年小学同学举行了毕业20周年聚会,刻意拿出当年的毕业照片温习了一下。结果见面还是有很多陌生的面孔,一时不知所措。因为自己小学毕业后搬了一次家,之后和他们再无交流,20年后再见面,我痴痴愣愣的许多记忆都连接不上。我坐在角落里看他们有说有笑,我就像是外星来客,无敌孤单。
从小一起捉鱼摸虾的铁哥们,过年的时候居然报上了孙子。去他家贺喜,问我何时能报上儿子,我无奈的说孩他爹都还没找到呢。于是开始寒暄,他儿子长得帅气,他女儿长得漂亮。他给我讲他一年能挣多少钱,昨晚上打麻将输了多少,来来回回这几句之后,就真的没有话可讲了。
无聊的时候,一个人在田间的田垄上闲逛,越长大越孤单,在家乡找个能聊知心话的人越来越少,真的不知何处是故乡了。
03.
一个人在外地打拼了将近十年,十年的时间对这个城市已经足够了解,一直希望可以变成自己的第二故乡。那种家乡人的亲切感,很轻易的被乡音打破。吴侬软语和苏北侉子话相差太远,十年的时间,我也只学会了一两句,很用力的听还是只能一知半解。
今天坐在图书馆里,先是一个人用普通话打电话,声音虽然轻,但是我听来还是很烦躁。后来来了一群叔叔伯伯在对面大声喧哗,我居然神情坦然。因为普通话我能听懂,我的脑子会思考他说的话,而叔叔伯伯说的苏南语,我根本听不懂,直接过滤掉。
在外地,听到乡音都格外亲切,就连听到家乡的名字心里都会暖暖的。身在异地,必然是异乡人。在外这么多年,迫切的想找个人依靠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只是在孤单无助的时候,还是希望有个人可以在我身边。
04.
村上村树说,“无论置身何处,我们的某一部分都是异乡人”。跨越地域的异乡,就是精神上的异乡。
过年回家,无论男女老幼都围在麻将桌前,我轻抚我的尤克里里,引来一众不解的目光,我赶忙把乐器收起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火车上,大家都低头看手机,我拿着一本古诗词,读的满嘴含香,禁不住轻吟出口。前后左右的人都抬起头来看我,像发现一个怪物,我赶忙把书收起来,拿起手机刷微信。
图书馆院子里的香樟树在换叶子,黄叶落了一地,风一吹沙沙的声音。树叶刚落下,水分还没有被蒸发完,我捡起一片拿在手里,树叶清香,黄色温暖,像一个安详的老人在晚春的午后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睡着了,多么美的画面。图书馆的阿姨却把树叶全部扫进了垃圾桶,真真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