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着沉重的手推车,过了最后一道安检,门开了,外面站满了前来接机的人群。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一边跟家人报平安,一边四处寻找接机的人。
一个高个子中年外国人举着写着我名字的牌子,我挂了电话,走上前去,他说:“欢迎来到澳大利亚。”
车开了很久,陆陆续续的下了几个学生,才来到我住的寄宿家庭,接机的中年男子帮我拿下行李,笑着跟我说:“祝你好运。”
话音刚落,我心里突然忐忑不安起来。出发前,我曾经无数次在脑海里勾勒出,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生活的场景,也无数次告诉过自己,出门在外,全都要靠自己。
然而,直到听到那句“祝你好运”,我才真正意识到,从此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一切就真的要依靠自己了。
/1 /
寄宿家庭的主人并没有在家,开门的是留学中介在这边负责给学生找寄宿家庭的人。
他说:“这个家里总共三个学生,你和两个阿拉伯男生。”
我说:“留学中介说还有一个中国男生的。”
“他已经搬走了。对了,这个女主人是印尼华裔,会讲中文,英文也很好。”
我跟中介强调过,要住在当地老外家里,这样好锻炼英语,为此还多加了钱。我一边想,心里有些不悦。
我问:“能不能带我去银行存钱?”
他爽快的答应了,还说:“给我50澳币,我带你去买车票,再带你去认认学校。”
我同意了。
他带我去了银行,还带我去学校,找了他做老师的老婆。把我送到家,他说:“因为我带你转了很多地方,所以你要给我100澳币。”
“不是讲好50澳币么?”
“可是我现在带你去了很多地方,浪费好多汽油。而且以后你要去超市,我也可以带你去。”
我有些生气:“我跟留学中介确认过两次,我要住在当地外国人家里,这个房子是留学中介委托你给我找的,现在你跟我讲是印尼华裔。还有,刚才我们说好是50澳币,现在你又出尔反尔,100澳币你拿好,不见!”
我在澳洲的生活,就这样偏离了我的预期,开始了。
/2 /
为了适应当地的生活,我提前一个星期来了,到了以后才发现是个错误。
女主人每天都要上班,晚上7点多才回家。两个阿拉伯男生白天都要上课,诺大的一个房子里,除了我,还有一条狗。
白天,跟爸爸妈妈视频,然后四处游荡,熟悉周围的环境。第一次,漫无目的的走了四个多小时,差点累的走不回来。
到了晚上,女主人买了好几盒印尼的菜回来,我蒸了人生中第一碗米饭,水放少了,饭很硬。印尼的菜不好吃,我偷偷把碗里的饭喂给了小狗。
女主人白天不在家,第二天,我吃了一点晚上剩的饭,凭着印象走到了超市犒劳自己。
回家的路是一条40多度的上坡,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我提着1瓶1公斤的牛奶,1桶1公斤的橙汁,还有一些零食,这才知道路遥知马力。
/3 /
有一天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听到有人敲门,我隔着百叶窗的缝隙,看到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外。不一会,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开门进来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前,赶紧把门反锁上。我屏住呼吸,心跳得很快,想拿手机报警,听到那个人在屋里走了一圈,然后就离开了。
晚上女主人回来后,我跟她说下午有个男人进来过,我很害怕没敢出去。大约9点多钟,女房东急促的敲我的房门,说她前男友把车偷走了,问我能不能跟她一起去他家找他。我不想去,但又无法推脱。
晚上10点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我看着女房东和前男友站在路边大吵大喊。车没要回来,她带我一起去了警察局报警。
深夜的警察局里,两个满身伤痕的外国人坐在凳子上,带着手铐。门开了,两个警察押着几个大约15、6岁的小男孩走进来。
女房东跟警察说前男友曾经卖过毒品,现在又偷了她的车……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看书。有人从前门进来,然后过来敲我的房门,我以为是阿拉伯男生回来了,打开门却发现是女房东的前男友。
还没等我说话,他就走进来,关上门,反锁上说:“你是昨天晚上陪珍妮去我家的女孩吧?”
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回想到珍妮跟警察说前男友曾经贩毒,我说:“不是我。”
他冷笑了一下,说:“我记得你,无论珍妮说什么,你不要相信…….”
此刻,我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我只期盼着阿拉伯男生赶紧放学回家,我说:“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与我无关,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你应该去跟珍妮说。”
他停顿了一下,说:“你说的有道理。”然后,他又说:“你知道么,这个房子是我的,你住我的房子,应该把钱交给我。”
我说:“我来的时候,中介说珍妮是房东,我已经把钱给了她,你向她要吧。”
我开始努力回忆太极拳里的招式,想着怎么对付他。他摇着头笑了一下,走掉了。
/4 /
终于熬到了开学的日子,开学典礼那天,我认识了瑞秋,山东女生,跟我一个班。
我们领了午餐,坐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吃饭。我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的蓝天,感叹说:“天高任鸟飞,但这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我高估了自己。”
她突然哭起来,我有点不知所措,搂着她,赶紧问:“怎么了?”她似乎有了一些安慰,哭的更厉害了。
后来我才知道,留学中介没有跟学校沟通好,学校并没有为瑞秋预定寄宿家庭。学校很强硬的说是中介的责任,让瑞秋找中介解决。
天色渐渐黑下来,瑞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今天晚上就没有地方住了。”学校的办公人员看她大哭起来,才给她暂时找了一个房子,但只能住三天。三天后,瑞秋终于找到了住的地方,一套合租的房子。
我说:“事情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说:“我跟那些人都不认识,每天回到家,我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回房间吃,然后一个人睡觉,第二天醒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我想跟她说我也很孤单,也很无助,但那样她只会更难过。于是,安慰她,说:“现在开学了,你会认识很多朋友的,就不会孤单了。”她低着头,忧伤的说:“回到家,还是一个人。
开学几周后,瑞秋退学了,回了国。
马克·吐温说:“谁没有蘸着眼泪吃过面包,谁就不懂得什么叫生活。”
我有了亲身的体会。
作家莫泊桑说:“生活不可能像你想像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像得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像,有时,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得路。”
天高任鸟飞,不是说说那样简单。靠自己,说起来这样轻松,但真的遇到事情,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强。但是,有些路真的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去走,有些关口也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去闯。
也许不出国,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经历,像温室里长的花,在家人的保护下,没有禁过风吹雨打,严寒和酷暑。
很多个夜晚,彷徨无助、迷茫失落,怀疑过出国留学的决定是否正确,问自己这是否是想过的生活,但来自心底的声音,告诉我:莫忘初心。
我们最终都要远行,最终都要跟稚嫩的自己告别。
从此,我在墨尔本的留学生活,就继续在设想的轨道上,偏离的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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