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他生日,但他还没有回家。夜幕降临,她体谅他的工作辛苦,便去他的单位接他。
他在单位有一间临窗的休息室。她坐在窗前,仰望满天繁星,每一颗都那么明亮,每一颗都那么自由,每一颗都那么独立。她不禁冲着星群伸出了手。刹那间,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她惊呼。旋即,一群流星划破天幕,俄尔,满天的星群都在流动,都在穿行……她不觉惊呆,不管不顾地跳上窗前的工作台,站在窗沿上,伸出双臂拥抱天空。
就在她伸手的同时,一颗流星滑入了她的怀抱。她双手怀臂,一屁股跌坐在窗沿,紧拥着那流星的光团。那团光是温热的,不住地闪烁着亮橙色的光晕。她感到光团有重量,于是抱着光团跳回到地上。
光团在她的怀里慢慢丰盈,丰盈,丰盈,直至丰盈到和她一般高矮、一般肥瘦、一般模样,一个一模一样的她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不惊异,也不慌乱,抬手捋了捋因她环抱而皱了的衣襟和裙摆,但是,她的心是狂喜的,她很高兴这光的来到。
“你是我?”她问,又像是陈述。
“我是你!”光回答得很肯定。
“你从流星里来?”她明知故问。
“一直跟你在一起!”光笑。
“跟我在一起?”她不明白。
“是,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今天,只是想趁这流星雨的机会来亲口告诉你。”光笑得很甜美。
“告诉我什么?”她握着光的手,摩挲,揉搓着。
“告诉你,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从未离开!”光说。
她抱住光,把自己的头放进光的颈窝磨蹭,好暖和。光被她挠得咯吱咯吱笑不停。
窗外流星群渐渐稀疏,光的亮度跟着渐渐变弱,光快变成一团影了。
“流星雨停住的时候,我就要去了。”光说。
“你不是说要和我在一起吗?”她不想让光走。
“我随着流星而来也要随着流星而回。”光说。
“回到哪里?”她问。
“我的世界里”光说。
“你不是说和我在一起吗?”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是的,我和你在一起,有你的存在才会有我的存在,没有你,当然也不会有我。我是另一个时空 的你,另一个世界的你!”光轻轻撩顺她的头发,无限温情地看着她。
“你能留下来吗?我不想你去,我想和你在一起!”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心甘情愿地说过如此动情的话。
“可以,但是,我就不能是这个模样了。这个时空里只能有一个你!”光停顿了一下,“我也不能再有光,我也就永远回不到我原来的世界。”光看了看她。
她为难了,她想跟光在一起,可是,那样,就意味着光要放弃闪耀着的明亮,要放弃来处,放弃容貌。她不能太自私。
光和她并肩站在窗前。流星群变成了稀稀拉拉的流星颗粒,渐渐的,偶尔才有一两颗从天边划过。她知道,要是再不放光走,光就回不去了。
她勇敢地转头抱着光,说:“你回去吧,知道有你在,我就很满足了!”
光挣脱了她的手,飞速飘向房门的方向,房门在光到达的一瞬间无声地敞开了。门外走廊里一群下晚课的学生嘻嘻哈哈地往宿舍走去。
她冲出房门,追着光而去。光的影子越来越暗淡了,她死命睁大眼睛,生怕光就在眼前消失。希望光快点回去,但又怕光在眼前离开。
光冲进了一条狭窄的楼道,迎面遇上了一个担任值周工作的学生。那学生套着火红的值周工作人员的标志性背心。光就在这一瞬间转过身,对她说“我想要那样的红衣裳!”不说一件红衣裳,就是现在光要一颗红心,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递给光。她不由分说,回头一把扯住那个值周生:“同学,把你的背心借给我用一下!”那同学不明就里,愣了一下,准备走开。她像疯了一样,冲上前去撕扯下那件火红的背心,套在光的身上。光一下子亮堂起来,照得整个楼道溢满一片炫目的金光,如同太阳大驾而至。她的眼睛被这光晃得睁不开,只得下意识地捂住双眼。
炫目的光晕很快消失,她看见那个值周生还温和异常地站在她面前,只是原来那件为红背心穿在他身上是那么顺眼,那么服帖,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不对,红衣居然有了袖子,有了领子,是一件火红的漂亮外衣,不是背心了。值周生的眼神清澈、明亮,像一泓洁净的湖水。值周生就这样无限亲切地看着她。
她迷糊了,她分明在那幽深的眼眸里看到了闪烁的光。她和他四目相对,眼神交织的瞬间,她问:“请问,你是?”
“我叫一起!”他回答。
“对不起,你姓什么?”她没能忍住这个不礼貌的问题。
“我姓在!”他看着她,毫不回避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在一起!”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同学们的尖叫:“看,那一颗流星好亮啊!那应该是今晚最亮的一颗了!”
她和他应声望向天空,夜色静谧,星光闪耀,平静的天海中没有一丝流动的痕迹。流星雨停歇了。
她的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看流星雨!”她依然仰望着天空。
“今晚有流星雨?”反问伴着他一贯嗤之以鼻的冷哼,“你又在做梦了吧!”
“嗯,”她答,“是做了一个梦!”
“梦见谁了?”他更像嘲讽,“梦中情人?”
“在一起!”她在心里叫了他一声,然后,收回目光,自顾自地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