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我来说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称呼,从小到大父亲对我们姐弟四人总那么严厉,有时也显得冷漠。父亲做过泥瓦匠、种过地、赶过马车做生意,夏天以蔬菜和瓷器为主,秋冬卖炭,走街串巷,沿路吆喝着,后来父亲把马车换成了农用三轮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奔波着,他的额头爬满了深深的皱纹,背也驼了。
最辛苦的是父亲赶马车的那几年,院子里多了一处骡圈和一间草房子,一头又高又状的骡子被拴到骡圈,可它却不能自理,需要人来喂食,全家大小集体总动员。父亲轮流带着我们姐弟上山割草,父亲的肩上总是扛着最重的那一捆,就像扛着生活的重担一样,而我们的肩上总是小小的一捆。母亲则在草房子里用铡刀切草,切成一段一段好让骡子吸收。我们姐弟则定时给骡子喂食,清理骡圈的脏活父亲主动承担。
秋天是一年中最忙的季节,除了正常的秋收,还要给骡子准备过冬的食物。父亲联系了好几位邻居,把他们地里的麦秸和玉米杆连同自家的都割下来、捆好,全家大小争先恐后地往马车上运,父亲的肩上依旧是最重的一捆。
这便是我童年时对父亲的记忆,父亲用他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担,也教会了我们承担。
大姐初中毕业没考上她喜欢的幼师便去学理发了。二姐初中毕业后考上了职业卫校,父母扛着二姐的被褥,我和二姐拿着她的生活必需品去送她去学校报到。看着父亲将装在饭盒里的好几千元颤抖着给二姐交了学费,我能感觉到他是多么的不舍,那是他辛苦多年省吃俭用的积蓄。二姐三年花了近万元的学费,毕业却不包分配,父亲唠叨了好几年,说姑娘就是赔钱货,培养半天最终还得嫁到别人家。从那时起我对父亲有了恨意,我恨他的重男轻女,恨他总是因此跟母亲吵架,我很少跟旁人提及到他,甚至有人怀疑我没有父亲。
直到今年的正月十二我对父亲的态度才有了根本性的改变。我婚后的生活一直是家人关心的话题,近五年面对老公的外遇、公公的谩骂,因为孩子、因为自己暂时在各方面还不能独立所以我一直维持着这段不被人看好的婚姻。
那段时间公公让老公打电话给二姐说要去我家拜访我的父母,大姐一大早便把我叫到她家,指责我的种种不是,说我既然选择了那样的家庭为了孩子也要忍受。她哪知这些年我早已忍受了许久,这些年我压抑了自己太多几近走向抑郁的深渊,这些年为了能让自己和孩子的生活能好一些我劳累的奔波着,以致于患上了颈椎病,而这些除了父母心疼外又有何人能够理解。
过了一会儿父亲来了,好久不见父亲,他的脸颊消瘦了好多,我不以为他会来,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他淡定的坐下,说是母亲委托他来的,他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本不想管,但也很无奈,对于我的婚姻,你说离吧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办,对孩子是一个很大的伤害,你说不离吧,我还不到四十,余下来的路还很长,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过,每天忍气吞声的。他还说了他的爷爷曾经说过的话,水深了才能养鱼,这句话我从没听说过,大致的意思就是以后谁的日子过孩子会跟谁好。
对于父亲的转变我有些意外,他就是我小时候曾在父母吵架时劝他们离婚的那个父亲吗?印象中父亲的不负责任我都不愿意跟别人提及到他,有人甚至怀疑我没有父亲,而此时的父亲却让我显得格外的亲切,他从不像公公一样包办我们的任何一切,反而让我们照着自己的心意走。是呀,从小到结婚前我从没有让父母操心,因为一出家门发生的任何事情我从不会跟他们谈论,即便是我遇到烦恼和坎坷都不会提及,也许从小我就学会了伪装,尽管我有时不能更好地伪装自己的情绪。
对于孩子,我自然是不想离开,对于婚姻,我也知道维持不了多久,但我也知道我暂时带不走孩子,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强忍着,但对于父亲的转变却是我始料不及的,我的脑海里再次隐现出父亲肩上的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