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的隐士——读余秀华诗

       诗是语言给人类的馈赠。中国自古是诗的国度,但在当代能坚持写诗,产量这么大,而读者反响这么热烈,这样的诗人可谓有些桀骜不驯了。

读过余秀华的诗集《我们爱过又忘记》,感慨于作者异常丰富的情感世界、新颖独特的遣词造句,以及精微的语言与视角。她的诗里,有小桥流水,亦有大江大河;有时小儿女情怀,有时圣洁澎湃;或痴或嗔,不疯魔不成活。几乎每一首诗作里,都有作者对生活的感悟。而身处山村的地理环境,让她的诗歌充满山水田园的淳朴意象。可以将它们归为三类:一,爱情与幽微的情感;二,田园诗;三,对人生的杂感体悟。

作者表达了对祖国山川、故乡一草一木的热爱,但多数诗作是个人情感的抒发。说余秀华的诗质朴,它又不乏华美、清幽的语言;她的诗汇集了风花雪月、竹、酒、菊等美好事物,更有松树、柳树、香樟树等平中见奇的形象。她的诗有

横渡三月,去采九月的菊花

这样的诗情画意;有

我只是想在月黑天高的时候,点灯

让一些无依无靠的灵魂相信有人等候

这样淳朴的情怀;有

对一切美好心生爱慕

的纯洁心灵。作品中也有很多秋、黄昏、夜等深色调的意象,有一种苦涩的味道;然而忧伤过后,仍蕴蓄着蓬勃的生命力与充满爆发力的希望。

余秀华诗的艺术性很强。诗人有发现世界的美的敏锐眼光:

夜色里一个人疼痛的部分

与你无法相关

如同我对这个世界不顾一切的赞美

碎片化的语言,隐藏着的诗意,描画着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生活。饱含着那喷薄而出的对生活的热爱。随手撷取一个片段:

我叫楚,内心一直有着万千河流和大雪覆盖的火山

手里握着四季和已经破碎的物种

我的山河在千年的情感里空明着前朝光辉

小舟逆水来,号子起来,谁的哭声开始诗情画意

一些意象视角独特:

可是我爱极了每一片叶子边缘的光芒

如同我触摸你指尖的时候,世界递过来的眼光

喜欢鸟儿小小的的身子落下来的光芒

多现隽语:

重如生铁的忧愁之后,定有晨光摇曳的爱情

我被过去追赶,未来却不迎我

很多灵光四射的奇思妙想:

起伏的丘陵地形如微风里的浪

屋宇如鱼,匍匐在水面上,吐着日子,吐出生老病死

和一个个连绵不绝的四季

一定有星光窥探过我的绽放:每个人都是

世界的一个春天

善用多种修辞手法及活用词语:

妙喻:

哦,这绿莹莹的时光

借代:

红掌在黄昏里打开

矛盾修辞法:

悲伤如蜜

不留痕迹的修辞手法:

富饶之下,没有人留意一些想出轨的音符

活用词语:

如一场夜雨,蜿蜒进门前的河流

仿佛已经过去的如同

没有到来

优美的词句,丰富的想象力:

我给你的,是一湖莫愁,是秋上明月

是长风滑过平原,以马之兰蹄

溅着我的忧伤

我给你的,是王府道上的夕阳

钟声斜过魂魄,斜过我布满水声的梦境

善于捕捉世界里的华美、亮点:

其实不用看

我也知道这时候月亮多大,月光多稠

着一“稠”字,境界全出。还有深沉的感性认识以及褪去繁华后的平淡。

余秀华像一位归隐田园的隐士。然而作为一个脑瘫患者,她的个人心理谦卑甚至是自卑,而同时又傲气、头脑清醒。

在横店村,我具有狗的属性

这为了忘记自己是谁的多此一举

被夜色掩埋得干净

何时披星戴月 

为我这狂妄附身一泣?

读余秀华的诗集,诧异于如此丰沛的情感,如此精巧的诗艺。她的诗五彩斑斓,很难用少数几个词来概括。她的迅速成名,绝非偶然,而是才华与辛勤耕耘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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