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医生说她皮肤偏黄,眼白也偏黄,担心黄疸过高,需要留心观察。专门千里迢迢来照顾我的年过七旬的妈妈说“哪一个孩子出生不是黄黄的。”我也觉得医生纯粹职业敏感,我只想早点将她抱回家。
第三天,医生再次测试黄疸指数,超标十几倍!建议治疗。但是一个小时后,却告诉我,医院没有足够的新生儿床位,需要送到更高级的医院去。此时市里最高级医院工作的姑婆已经退休,却也只得厚着脸皮回去医院找旧同事帮忙。医院里也已经没有床位,也没有多余的医疗设备,不甘心的姑婆和同事在仓库里找到一副废置的设备,消毒后安装于新生儿科角落里,便将她安置了进去。
本以为产后三天母女俩可以开开心心回家,完全不知道幸福是以这样的方式来临。尽管长辈再三警告产妇不能哭泣,我却无法控制泪水与悲伤,一步一回头,我归家,她送院。这一别,不知何时见,如果再不见,我将何以活?
安排好入院手续,已经是傍晚时分。此时,*ABO溶血引起核胆红素超标引起的黄疸指数已经超过几十倍!本来以为照蓝光就可以解决,却被医生一纸《病危通知书》像冰水般灌注入心,只有换血,才能治疗,稍有迟疑,轻则脑瘫,重则死亡。
生产完的血还没时间补回来,我又得给送来医院抽血。抽了300cc的血,我不难过,但在新生儿科听到里面雨后蛙鸣般的哭啼声,却不知道哪个声是来自她的声音,这时才想起自己连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都还没熟悉就要分开!好不容易憋着的泪水像崩了堤般涌出,心像给鞭子抽般辣辣的刺痛。我还会见到她吗?如果见到她,还是正常的孩子吗?
在等待医院测试血样结果的时候,先生扶着我,来到楼梯间,两人抱头痛苦。说什么产妇不能哭,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们都是人啊!等待了六年却只见了三天面的孩子啊!除了痛哭,我们手足无措,我们悲伤,我们担心,我们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心痛。
血样通过,我就得给送回家,先生和孩子爷爷留在医院等待血库送来的血,还要配对,还要等待手术结果。回家路上,长辈还是劝我不要哭泣,但我还有力量去控制泪水吗?我连悲伤都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着,我回家了,我的孩子呢?孤独地躺在那里等待生命的重启,等待未知的命运,等待爸爸妈妈将她接回家!
当时的换血技术已经比早前的要先进些,同步换血。据说是将刚打了结的脐带解开,将身体内的原血引出来一部分,同步在脑袋上某一血管位置输入新的血液,隔一会换一些,隔一会再换一些,过程要非常严谨的操作,换完还在观察是否有并发症出现。
那一次的手术一直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庆幸地,没有出现其他症状,后续需要照蓝光治疗一周左右。每天只能在指定时间内探视一次,一次5分钟。
先生探视回来将在医院拍到的视频给我看,当看到一个给东剃一块,西刮一片的脑袋上插着管子,眼睛贴着保护贴,舌头不停伸出来到处探,不知道是肚子饿了还是在寻找妈妈的奶的陌生的婴儿,我又忍不住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可以回来,不知道她回来之后还记不记得我,不知道回来后还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再次发生,我已经不太相信来得太快的幸福了。
住院第五天,因为医院床位紧张,也因为她的各项检查达标,提前出院了。她好像还没相信回到妈妈的身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看着脸色苍白已经陌生的脸蛋,有那么一刻,我迟疑了一下“这个就是我的孩子么?”但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了。我要让她找回妈妈的味道,我要让她找回幸福的感觉。
此刻,甚至以后,谁也不能从我的怀抱里将她抢走!我要爱她!我要保护她!谁也不能欺负她!我要每天陪着她,看着她长大!
* ABO血型系统共有"A"、"B"、"AB"和"O"型四种,ABO血型不合溶血病主要发生在母亲是"O"型,胎儿是"A"型或"B”型者。在ABO系统中,因O型人具有抗A或抗B的IgG的人数比A型及B型的人数多,A抗原较B抗原的抗原性强,故母O型,胎儿A型者得病机会多。ABO溶血症可发生在第一胎,与母体曾受自然界中类似A,B物质的抗原刺激,已具有抗A或抗B抗体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