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天!
几声沉闷的春雷将严冬覆盖大地的帷幕不留情地扯上几条口子,淅淅沥沥的雨水不失时机的挤进去,融化着严寒的痕迹,浸润着冬眠的种子,孕育着浓浓的新意!
我极力的想象着,铺陈着春天。
被严寒禁锢了一冬的种子“吱—吱”的吮吸着雨水,而后,伸个懒腰,脚底上伸出长长根,发达的、不发达的,都疯狂的摄取着水分,终于,蜷缩的头抬起来了,在犹犹豫豫中将头位的石块掀翻,露出一点鹅黄的绿意。
于是,在这个宽容而又伟大的季节,随着暖风的吹拂,阳光的和煦,一切都变了,柳树梳起了长长的头发,杨树一笑起来就哈哈,榆树上则是明黄的铜钱般大小的榆钱嘟起了小嘴。
这个季节,我回到了家,和幼年的儿子一起!
推开虚掩的大门,低叫一声“爸”,父亲在堂层应声而出,那步伐,失去了往日的矫健与自信,那眼睛,已不是昨天的明亮或是矍铄。我不得不对岁月肃然起晨;岁月与世事竞如此……
伏在爸的背上,依在爸的怀里,没有寒喧,一汪泪水默默的打湿着爸的衣裳。儿子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盯着我,爸依然是那么宽容,用曾经厚实的手拍拍我的头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心猛的一惊,随后又故做轻松的指着袋说:“爸,这是给你的……”,又赢得爸一阵满意的数落。
“爸,我想出去走走,让孩子在家陪你吧”,我说,“哎,去吧”!在爸的应声下我信步出了大门,一直向西。乡村的气息毕竟与众不同,更何况这里是生我养我近二十年的故土,路上乡党们的招呼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乡情,田间野地不时传来牛群的咩、咩声。
到家了!我对自己说。
那时,也是在这个季节,父亲不知从哪弄来一棵树苗,埋在院里,说等有时间再去栽。那天,爸妈去地里忙活去了,我、爷爷、奶奶和两个年幼的妹妹在家里剥花生,年少的我们却总是耐不住性子,在我的撺掇下,我们五口老老少少带着镢,扛着锨来到场边,开始了我们伟大的工程。
那天,我只是记得,我和年近八旬的爷爷轮流挖坑,大妹不停的给我们擦汗,小妹偎在奶奶的怀中,以好奇的目光盯着这一切。
当一株小树立在我们面前,当我们兄妹三个围在树拍手雀跃时,我才我付出的代价是手掌上几个暗红色的血液,尽管大,却并不疼,奶奶和爷爷坐在哪儿,笑咪咪的望着我们,那笑容里除了慈祥分明 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此后,这不足200米的路上便是我们三兄妹的身影,我和大妹抬一桶水,小妹挪动着稚嫩的步子,手里拿一个勺子。
我心里黯然!
“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晒半干”,在那个收获的季节,我掂一根长杆顺溜的爬上树,长杆落处,枣果飞扬,砸在妹妹的头上,咧着嘴,齿着牙,欲哭不哭,但又马上去检地上那一个个蹦跳的枣子,塞进嘴里,逗得爷爷奶奶开怀大笑。傍晚时候,爸妈从地里回来,看着我们的劳动果实,正要会赞的时候,小妹嘘的一声哭了起来,仔细询问,原来是枣吃多了,肚子疼。于是爸忙活着给小妹揉肚子,我和大妹则忙活着唱奶奶教的童谣: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那天晚上,妈妈煮了很大一盆枣。
世事如云,转眼间十几年的功夫,走的走散散的散,除 了生离的强作欢颜和死别的肝肠寸裂,就只有凭窗望月和吁嘘长叹……
这就是我的梦?我无从找到答案,所剩下的只有顺颊而下的两行热泪。
-我望着我的梦!
“爸”,循声而望,父亲拉着儿子,儿子拉着父亲站在门口,这一刻,我分明看到一种和谐!
我擦去泪,倔强地挺直了脖子,走过去拉着父亲和儿子!
于是,我们三个走在路上,儿子在前,我在中,父亲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