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陶行知
一九九八年,师范三年的深造终于结束啦,我们一个个根正苗红个顶个的师范生身怀十八般武艺,踌躇满志准备在教育的沃土上大展宏图,实现宏伟的教书育人的春秋大梦。
话说,我是恋家的,于是我光荣地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回到了我那贫困落后的母校,一手书本,一手粉笔,开始书写我职业生涯的鸿篇巨制,甚至堂而皇之地拿起铁锤庄严神圣地敲起悬挂在办公室门前的古老的铃,当!当当!当!当当!大预备啦,看着孩子们像是战场上听到冲锋号群起冲锋的战士般,迅速地冲到教室坐好一阵慌乱地准备,正襟危坐等待老师上课,校园里一下安静下来,那感觉甭提多伟大多神圣啦。
刚开始我打铃的节奏不准,声音不响亮,似乎还颤动着一丝丝的紧张,那铃片可是姐小时候和众伙伴用棍子,石子,土疙瘩偷偷敲过好多次呢。如今终于可以登大雅之堂,一本正经地,“当!当!当!”了。
刚到学校,我曾经的前辈,我的语文数学老师们都在还在,他们有的是即将退休的老爷爷,有的是人到中年的大叔,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扩大版的他们曾经的学生,但已经不是黄毛丫头啦,他们对我关爱有加,鼓励赞美之余,似乎还有隐隐的担心,这娃的书,能教得咋样啊。
话说,那时,姐也是年轻貌美,这本身就是得天独厚的优越资本,那群娃对我是顶礼膜拜,一改往日的野性松散和造次,每天我到校之前,他们都早早进了教室,或是手捧书本,或是抓着笔,铆足了劲,学!学!学!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浓烈醇厚的学风终于酿成美酒一坛,期中考试远超平行班级二十多分,之前可是长期低于那个班的十几分呢。这一美酒,醉了校长,急了平行班的那个语文老师——我曾经的语文老师,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可是狠狠地例证了一下这些千古名言呢。
在老师们的刮目相看里,我的班级在各种抽考统考中,均是春暖花开,香飘满园。
就这样一路傲娇,把他们教到毕业,我第一届的学生五十多人,不用看记录,到现在我都能说出三十多人,而且他们的长相也是记忆犹新。学霸慕容,是个娇弱的女生,鼻梁右侧有颗黑黑的痣,每天背着花布缝制的鼓鼓的书包,吃力的样子有点让人心疼,中途转来的言朗,虽然成绩不好,但是长得帅气阳光,也热心帮助别人……
那年,一名住校的老教师家属,在校园的空地上种瓜点豆,一次课间,她刨坑,我帮她丢豆子,这最平常不过的举动,引来了学生们的围观,他们压抑着声音惊呼:“哇!老师还会干活呢!”
在她们的眼里,我是神仙一样的存在,神仙是不食人间烟火,更不会干活的。
那些年,我给了他们以仙气,可不是吗,我把师范里修炼三年的至真至纯至高无上的第一口仙气都给了他们,他们也报以我美好的成绩和记忆。
我要感谢那里的老师:他们之间年深日久的恩怨,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与我无关,他们把最善良最朴实的一面和宽阔的胸襟都留给了我。
他们的鼓励和表扬是我前行的助力。
1
在那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报纸是了解社会的一扇大窗户,每次,邮递员尚未进校园,报纸都会被老师们半路截去一睹为快,有一次,老师陈,从大门口接过报纸,一头沉浸在那新鲜的墨香里,边走边看,走到我班级门口,我尊敬有加饱含深情地:“陈老师,这些报纸里有你不喜欢看的吗?把你不喜欢的看的报纸先给我看呗。”此话一出,陈老师一顿十二分的赞叹:“这孩子,怎么恁会说话呢,连要个报纸都说得这么委婉好听,让人乐于接受,太有水平了!”说话间,陈老师配以生动的肢体语言:跺脚、摇头、啧啧 间把报纸给了我。从那以后陈老师逢人就夸我语言功底好,会说话,后来演变成众口铄金了。
2
老教师杨老师手把手叫我拉二胡,老师们也都隐忍了我僵硬生涩拉锯般扎心的噪音,在他们的坚强的含着泪的容忍里,我学会了《东方红》、《梁祝》等曲子,奈何岁月弄人,懒惰毁人,那些曲子早早消散在滚滚红尘里。
3
参加工作,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事是自学考试,每年两次,那年考前的十多天,和我教一个班的朱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你一心一意只管学习,准备考试,这周的课我一个人上就行了。”校长也极力赞成:“对对,你好好学,我们学校能出个本科文凭,大家脸上都有光。”于是我身负众望,撸起袖子,求知若渴。
4
擅长诗文的老教师张老师,《增广贤文》倒背如流,经常给我解释那里的金玉良言:
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
人有善愿,天必佑之。
那几年,长者的教诲让我有种少年老成的意味,减少了我在人生道路上的磕磕绊绊。是我迷茫时的一剂安慰,也是迷途时的锦囊妙计。
他们对我备课的指导,课堂教学的示范、评价和引领,让我少走了许多弯路,使我让我快速成长!
那所学校,虽然硬件设施落后,但是人情并不落后,我感受职业生涯到蹒跚学步时需要的关爱、呵护和拉扯,他们淳朴的爱让我的教师之路有个金灿灿的开始,是我后来的职场,经历风雨、洞察人与人之间阴险黑暗之后,偶尔回眸时的那一抹温暖和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