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广场的炊烟袅袅升起,下午三点半,言生来到他惯常呆着的地方。这是广场后边一个破旧的土胚房,年代久远,已经很长时间无人居住。他喜欢到这种鲜少有人的地方,骨子里那种冒险的精神一直蠢蠢欲动,他向往鲁滨逊那样在孤岛上的生活,觉得那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经历的人生。
他像往常一样拿出从图书馆借阅的书来读,正读到紧张处,忽然听到外边有扑哧扑哧的声音。这个房子共有四个房间,他是在最靠里边的一间房,相当于一个卧室。以他敏锐的听觉,他知道那声音是朝这里来的。这激起了他冒险的火苗,他悄悄的从最里边的房间挪到了第二间房,在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外边的大厅。这时一个男人的背影出现在他视线里,那人穿着个白色汗衫,正在往里边拖什么东西,好像很吃力。
当男人换了个方向往里拖的时候,言生差点吓得叫出声来,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原来男人正在拖的是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潜意识告诉言生,她已经死了。男人现在正把女人拖往第二个房间,言生踮着脚又挪到最里间,此刻他觉得浑身发冷,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当男人拖动的声音停止后他紧张的心情才略微减缓。
他停在第三间房了,言生聚精会神的听着隔壁的动静,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脚步声竟往这边传来,言生一瞬间懵了,站在那里浑身发抖。他看见男人的背影了,他到言生的西南边拿了个破草席,他转过身并没有往这边望便径直走了出去。言生的知觉又回来了,但他依然没有动,他脚下都是一些细沙和碎石子,刚才进来时因为男人在拖着那女人所以没有听见言生踩在沙子上的声音。但现在安静下来,所有细小的动静都会引起男人的注意。言生的眼睛有点难受,因为额头上的汗滴进去了。
异常的安静,这安静在言生看来就像是悄悄逼近的魔鬼,他觉得男人似乎已经看到他了,现在他正在准备给他一个突袭。一分钟,两分钟……外面终于有了动静,看来是男人起身了,然后便是脚步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言生还是不敢出来。他数着数,数到108的时候,心里念叨着“水浒一百零八将,驱逐魑魅与魍魉”才挪到门口看了看隔壁,只见那女人已被破草席盖着,傍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草席上,一片金黄。言生鼓起勇气走过去,啪啦一下将草席挑开,他自己也吓得跳到一边。
在阳光下,他看见那女人头发凌乱,但并不骇人,只是像睡着了一样,而且长得很好看。言生心里稍微安稳了些,他慢慢把手凑到她鼻子上一探,死了!言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死亡,他咽了一口唾沫,在她身上寻索了一遍,但没发现什么伤口。他灵机一动,就着阳光看了看她的脖子,果然,是被勒死的,那上面有尚未退去的红手印,是那个男人杀了她。
现在应该怎么办?报警?不!我要亲自抓住这个凶手。他想起《基督山伯爵》里果敢的爱德蒙,他这次要亲手惩治恶人。他盘算了一下,将近五点了,他先回家吃饭,凶手不会就这样将尸体扔在这里不管的。对了,晚上再来一次,说不定能碰见对方再次运尸。
言生回到家很快就吃完了饭,他看时间还早,便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本地新闻,说有一个失联的女人已经与家人失去联系五天了。言生凑到屏幕上看那女人的照片,没错,就是她,那个躺在土胚房的女人。
咚咚咚!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把言生吓了一跳,他一边喊着谁啊一边跑去开门,门一开就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直接走了进来,他们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去各个房间看了看。戴着眼镜的警察拿出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问:“你见过这个女人吗?”言生又一次看到这张照片,他故作镇定的说:“没有!”警察嘱咐他几句后就离开了。
看来这件案子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要抓紧时间抓住那个凶手。好不容易挨到八点钟,夜色刚刚降临他就往土胚房走去。路上又看见那两个警察,他故意绕开他们,从小道来到了离土胚房尚有几十米远的土墩后边,他瞅了瞅附近没有人便猫着腰来到土胚房窗口,往里边望了望,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
他在外边盘桓了些时候,一想到在这样的夜晚要去面对一个死尸,他的心里便毛骨悚然,但好奇心终于战胜了恐惧。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来到第三间房,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尸体不见了!想不到对方竟然这样迅速,难道他已经发现自己了?他有些失落的走出来,刚走到土墩那里,便在黑暗中看到一个穿白汗衫的人鬼鬼祟祟朝这里走来,他赶紧藏到土墩后边,心想:他怎么又回来了?他看着那人走进土胚房,才几秒钟便跑了出来,言生好生纳闷,他怎么这么慌张?咣当!言生眼前一暗,没有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勺生疼,耳朵也嗡嗡的响个不停,他晃了晃脑袋,向四周看了看,眼前躺着一个人,他擦了擦眼睛——啊?是那个穿白汗衫的男人。那人头上还流着血,而此刻他手中正拿着一块同样沾着血的石头,言生瞬间知道自己被陷害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顾不得头痛,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警笛声在后边响起,听得言生寒毛直竖,他用尽全身力气狂奔,捡小路一直跑一直跑。终于跑到了镇南头的河边,他下了河堤,躲到河边茂密的草丛里。此刻他才静下心来开始思考:那个穿白汗衫的男人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凶手死了,可是谁杀了他呢?又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陷害我呢?
言生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躺在草丛里,天上的月亮今晚倒是很明亮,像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逃!石头上有他的指纹,警察们肯定在到处找他,幸亏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不用连累别人,他此刻感到异常的孤独,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感伤过后,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清醒,他要从头再想一想今天的经历,虽然是自己的好奇使他现在面临绝境,但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期待一个这样的日子,尽管这次冒险的走向始料未及,既然是冒险,那就一冒到底吧。
从头回看今日的历程,就会发现诸多漏洞:首先,他只是看见穿白汗衫的男人拖着尸体进了土胚房,他便先入为主的认为他就是凶手,他并没有亲眼看见他杀死她,也就是说凶手也可能是别人。其次,今天晚上他去到土胚房查看尸体时,发现尸体已经被挪走了,而当他以为是穿白汗衫的男人所为时,却看到他比自己来的还晚,并且在发现尸体没有后,男人竟然慌张的跑出来。这说明什么呢?他在害怕什么?第三,他如果是凶手的话,那为什么会被杀死?他有同伙?是他同伙陷害我?言生想到这里感到自己的毛孔竖立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面对着一个藏在暗处的敌人。
言生回顾完今天的经历后,对事件有了一个总体的把握,他想如果能找到女人的尸体就好了,她脖子上有凶手的指纹。到哪里去找呢?这太难,基本上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还是留给警察找吧。去女人家里打探呢,也不行,那里一定有警察留守。他唯一能去查找的地方就是土胚房,对,就去那里,说不定那里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他再次偷偷的来到土胚房前边的土墩,想起他就是在这里被人袭击的便感到一阵发寒。他先从地上捡起块石子往土胚房扔去,听到没什么动静后便悄悄走了进去,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他尽量用手护住亮光,以免被外面的人看见。他从大厅一直往里边找去,走到第二间房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线索,是一张折叠的土黄色的纸,这应该是穿白汗衫的男人落下的。
他将纸捡起来,再次四周查看了一下,迫不及待的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
“今天我终于逃了出来,这个衣冠禽兽拘禁了我整整五天。我曾发誓待我逃出来后一定要揭穿这个人的丑恶面孔,由于他的职业,在这个小镇上他一直扮演着一个正义凛然的形象,呸!恶心!当初要不是被他的形象所蒙蔽,我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下面是我从他的口袋里偷出来的一张照片,我要让所有人看清他的嘴脸!”
照片?照片呢?言生焦急的在地上找着。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啊?”言生惊恐的回过头。
他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一寸照片,言生下意识的将手机的光照向他,首先看到的是那张照片,然后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制服的人。
“是你!”
那人举起手中的木棍向言生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