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飞冲天】专题主编：
一家独行走天下
01
老陆忍着恶心把车开到刷车点，漆黑的洗车场空无一人，只能自己刷了。他捂着鼻子把粘满污物的脚垫抻出来，嘴里骂着：“什么玩意！好酒好菜吃下去，还得吐出来，糟蹋东西啊！”哦，座子之间有个邹巴巴的黑袋子，他侧身做出防备的姿势，一只手小心地扒弄袋口，生怕有更恶心的东西跳出来。
呀！是钱啊，他快速的把头伸过去，两双抓出四摞百元大钞，脸一下子热起来，心突突地跳！
“是那对狗男女的！”老陆又勾起不痛快，醉的像狗一样的男人嗷嗷地吐，要求赔洗车费时，那个妖艳的女人冲着他指手画脚，指责他开车不稳才造成的，还说他坑人！当时把老陆气的脸煞白。最终那个“货”虽然扔下50元钱，搀着醉鬼走了，老陆还是对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呸！”
面对这笔巨款，老陆很解气：“有钱烧的，丢了活该！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怎么就没钱？留下了，就当上天可怜我的……”
掂量着袋子，高兴了没一分钟，心里又压的慌。“我老陆一生光明磊落，做人做事都没被人小瞧过，就为这些钱不要脸了？”就这样他反复纠结着，最后还是决定，明天把钱交到派出所去。
到家已经十二点，妻子在医院照顾父亲没回来，母亲和儿子已经睡了。他 轻手轻脚溜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父亲的病情，一会儿想妻子能找个什么工作，一会儿又想儿子明年能考哪所高中。
迷迷糊糊的老陆被母亲叫醒，说他老婆从医院打电话回来，让他赶紧过去。
02
深夜的病房静悄悄，走廊里空无一人。妻子月娟在抢救室门口，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趟。
大夫正低头写着什么，老陆小心翼翼的问：“大夫，我父亲怎么样？”
“心脏病突然诱发心衰。”大夫抬头递过桌上刚写过的东西：“这是病危通知书，你们签下字。”
老陆看着“病危通知”，想弄清楚上面写得内容，却一句也看不明白。
“你们谁去交住院费？”大夫问
“交多少。”
“先交5000吧！”
父亲病危的恐惧压在心头，现在又要为筹钱焦虑。
看着月娟一脸内疚，老陆自信地说：“别担心，我再去找哥们借借。”
03
一周后，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上了老陆的车，后座的说：“大哥，他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副驾驶座的男人抓住老陆的衣领，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周前，我打你的车，将五万元钱忘你车上了。”硬邦邦的口气让人生畏。
老陆打量着这个男人，那天晚上，男人和女人都在后排，当时男人酒醉歪躺着，老陆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看着男人凶巴巴的面孔，老陆心里说，明明是四万元，怎么变成了五万元？
“五万元？没有啊。”老陆其实想说“没有五万元，是四万元，”可是，男人逼人的气势，让他的舌头打结。
为了抢救病危的父亲，交住院费一万元。本来，老陆打定注意，如果失主找来，先还三万元，一万元算是借的。如今，这男人说丢了五万元，去哪里给他找这多出的这一万元？
“一个黑色的手提袋”，男人提醒老陆。
“没有”，既然话已出口，只能顺着说下去。
“那天我喝多了，和我一起的还有个女的。”那男人再次提醒老陆。
“真的，没有。”到这个时候，老陆只能一口咬定。
男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陆看了半天，仿佛要看到老陆心里去。
不过，老陆天生一副荣辱不惊的面孔，无论心里怎么想，脸上不动声色。
看了半天，男人也没看出什么，两人下车走了。
三天后，警察找上门，老陆更是一口咬定没见过钱。
04
父亲最终没有抢救过来。
这天，老陆收车到家已近一点，通常这个时候，母亲、儿子、妻子都睡了。今天却十分反常，月娟没睡。
“咱爹住院和办丧事的钱你是怎么来的？”月娟黑着脸问。
“我找朋友借的，不是和你说过吗？”老陆没看月娟。
月娟一下子跳下床，掀开老陆身上的被子，怒气冲冲的说：“撒谎，你说，你找谁借的？”
“你发啥神经，半夜不让睡觉。”老陆有些不耐烦，又往身上拉被子。
“你说，这钱哪来的？”老陆感觉有个硬硬的东西砸在自己腿上，他从被窝坐起来，看到月娟扔过来的那个包裹。
那个黑色手提袋里，还有两万五千元。他偷偷把他放在大衣柜的最上面。
“你说，这钱咋回事？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违法的事！”月娟仍旧气愤地说。
“你小声点行不行，妈和儿子在睡觉，你想吵醒他们吗？”老陆责怪到。
月娟缓和了口气，坐在床边，压低声音，再次厉声质问：“你说这是咋回事！”
老陆这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月娟。
老陆因为这件事情纠结万分，如今向月娟倾吐而出，反倒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我是想赶紧补上这一万五的缺，再交给警察。”
月娟听完老陆的话，什么也没再问，只说：“那我先把这钱收好，等攒够了再说。”
05
“喂，这是陆xx家吗？”
月娟刚睡下，却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声。月娟鞋都没穿好，赶紧跑到客厅去接。
“是，我是他爱人。”月娟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你赶紧来人民医院急诊室。”
月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
“你爱人出车祸了。”
“咋回事啊？”月娟紧握着电话筒大声说。
“你快来医院吧。”
“好，好。” 月娟放下电话，看到婆婆从卧室出来。
“妈，医生说没啥大问题，明天小军还要上学，你在家吧。”月娟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乱。
心急火燎的赶到医院，在急诊科抢救室的病床上，月娟见到了老陆，他的右腿打着石膏。
原来，老陆开车过十字路口，左侧突然窜出辆电动车，他方向盘向右一打，躲过了电动车，却撞上了迎面来的汽车。
06
十年过去了，老陆和月娟靠着一个流动摊位，卖早点和夜宵。供儿子上大学，还首付了一套商品房。
最近一段时间，老陆却总是半夜醒来，一坐就是半天。
月娟有时候半夜醒来，看老陆嘴角一明一暗闪烁的烟头，也叹气。
终于，有一天，老陆对月娟说：“我想清楚了，虽然已过去十年，这四万元钱，咱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月娟忍不住说，“这都十年了，去哪儿找人？”
“不用你管。”老陆丢给月娟一句话。
十年前失主说丢的是五万元，老陆现在想，五万就五万，只当是利息。
老陆去了派出所。
老陆将十年前在自己车上捡到四万元，失主却说是五万元，自己害怕没敢认，以及自己父亲病危抢救、自己车祸住院、儿子高中入学、一五一十把生的事情全倾倒出来。
老陆说到动情之处，不觉泪如雨下： “这四万元的债，就像是一座山啊！让我这些年腰杆都挺不起来。以前，没钱，没办法啊！如今生活好了，说什么也要把债还清了！”
老陆的诉求，让派出所相当重视，所长说：“一个生活在最低层的市民，十年前捡到钱，十年后还想着归还，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品质。我们一定要帮助他完成心愿。”
07
老陆接到黎警官电话，说要陪他去xx县xx村还钱。
他把五万元钱从银行取出来，把捡到的那个包擦干净，把五万元用报纸包好，装进包里，又用自己的衣服把包裹起来，最后才装进旅行包。
月娟看他这样，忍不住说：“有警察跟着呢，钱还能被谁偷了去？”
老陆和月娟在黎警官的陪同下，终于见到了当年的那个男人，他叫叶方达。
眼前这个人与记忆中那个人相差太远，如果不是警察已经核实过，他根本无法相信。
记忆中那人应该瘦高个，眼睛挺有神，头发也很浓密，可眼前这人：大腹便便，左脚走路有些跛，脸面浮肿，眼睛只剩一条缝，头顶稀疏。
老陆内心涌出许多愧疚。
打开旅行包，从手提袋中拿出五叠钱，老陆一叠一叠放在那人面前。
秃头男人拿出一叠放回到老陆面前，说：“你只捡到四万，怎么要还五万。” 老陆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当初你说是五万，现在又说是四万？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叶方达是包工头，手下有施工队。有钱了就和城里的女人好上后，协商与老婆离婚，答应给老婆五万元分手费。
那天，从银行取出五万元钱，和小情人在饭店庆祝，多喝了几杯，没想到，钱落在出租车上。
叶方达找到老陆索要，老陆却坚持表示没捡到钱，就又怀疑小情人把钱拿走了。 开始她死不承认，最后才说，拿走一万。
“既然你知道丢的是四万元，怎么不找我？”老陆还心存疑问。
叶方达下面讲出的话，真是让老陆大吃一惊。
“还记得你车祸住院吗？那天晚上，在医院的急诊科，我和你在同一个抢救室里。你是车祸腿骨折，我是突然中风偏瘫。当时你和老婆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第二天，你被转到了骨科病房，我去了神经内科。”
“我住院一个多月，都是老婆床前床后的照顾。小情人也露过几次面，看我瘫痪后连施工队也解散了，就再没出现过。”
“唉，当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翻来覆去想啊：“老婆跟我创业那叫千辛万苦啊！可日子好了，我就不是人了。得这病，是老天爷在惩罚我，让我牢记欠老婆的债，是要一辈子去还的”
“所以，病好后，安心和老婆回家过日子，靠着积蓄，一家生活的很幸福。”
“至于这四万元，在你那里更有用，这是老天爷给我赎罪的机会。”
老陆听完叶方达这席话，又激动起来。他没有想到，他和叶方达曾经住在一个抢救室，更没有想到，钱是叶方达有意留给他的。
今天本想来还良心债的，哪知道还有这么深的人情债！他一下子抓住叶方达的手：“老叶，我欠你的债是还不清了”
叶方达抓着老陆说：“你千万别多想，其实，我是在还做人的良心债！感谢这四万元，它挽救了我的家庭，让我的良心又回到这里！”
旁边的黎警察唏嘘不已，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还债！
古人说：欠债还钱，还有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管是有数的，还是无形的，不管能还清的，还是还不清的，债都应记在心里！朋友，你说呢？
作者简介：悦然花开追求内心的平淡和从容，希望时光在笔端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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