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即是一班列车。生为始,死为终。
活着,目的是领略沿途风光,感悟车厢内的悲欢离合、世态炎凉。
于是,出现了一个十分神奇,微妙又广阔的词:朋友。
朋友,没人定义它所指代的是何人。也没人能道清它是褒还是贬。
一出生便喂你吃,供你穿,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捧成掌上明珠的父母亲,想必是你此生所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每日能与你一同吃喝拉撒、聊天砍八卦的,是一类几乎布满你车厢的群体,他们如新鲜血液般不停流动、更新。失意时,及时给予鼓励安慰的;迷茫时,献身指点迷津的;成功时,不嫉妒捅刀的,这些皆是良师益友,是你最值得感激的。而平日里与你寸步不离,笑里藏刀,失败、窘迫时第一时间嘲笑你,第一个将你的窘事公诸于众,并且当你有了成绩又笑脸相迎,亦或背地里嚼舌根的人,是你被蒙蔽双眼时误交的损友,他们给你带来负能量,使你的人生日渐黑暗。而在茫茫人海中,有这么一类人,在他们面前,你也许是积极的,又或是消极的,理智但又疯狂着,喧闹又或安静着。但,无论怎样,都是最真实的你。这类如镜子般的人,即使相忘于江湖,再次相遇却依旧如故。此类名为:最佳损友。
前日深夜,收到一条短消息,读后热泪欲流,发信人:小Y。
小Y,便是我这班列车中为数不多的最佳损友。
小Y是位远看现代美,近看古典美的姑娘。高佻、长发的她习惯安静无闻,一直披着股神秘色彩。说实在,至今,对于她我也不甚了解,想来十分惭愧。但那双冷静的眸子里似有股悲伤的泉水逆流,我也便无心打扰这份寂静。话又说回来,毕竟这也“无伤大雅”。
其实,交情这东西,与认识先后,相处长短,真的并无太大关系,否则也不会有“一见如故”一说。连金老也暗示过,即使杨过先遇见郭襄,两人也不可能在一起。只不过在当下,人们习惯了先入为主,被伤了便不愿再交出伤痕累累的心,并懒得将心比心罢了……
小Y就这样不温不火,也无声无息地伴我走过了近十年的时光。有趣的是,似乎我生活中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她的痕迹,却无她的身影。
曾一起做过“坏”孩子,不写作业;迟到,因为去校边的小区采不知名的野花、树叶以及一些灌木上结出的奇怪的果实,并将其制成标本;编造着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字符号,并写一些天马行空的鬼话。当别的孩子嬉笑打闹,我们俩便背靠在半人高的雪堆上,哼着陈奕迅的歌。久了,雪堆里便回响着一些杂音——对两个“问题少女”的指责。还好,我们那时都足够相信自己,并足够信赖彼此,感情反而愈加深厚,没有被淹没在雪堆之中。
年少无知,那份天真不足以支撑一份友谊到最后。所以,至今我都感激上天有意无意间的安排,在悲欢离合中,懵懵懂懂中,这份无稽的情意走到今天。如今回首那段娇情、幼稚的时光,嘴角总会不禁上扬、苦笑。
跟小Y真正相处的时间着实不长,天数也是捧着日历便可数完的,但正如我前言道,这跟相处长短并无太大相关。
我很难讲清,真正的友谊是什么样子,就是种感觉,也许不一定是一刹那的感动,但照样可以细水长流。久了,生活里都充盈着这种温度,失去了,也许不会致命,但总觉得是喝汤丢了勺子、吃薯条没了番茄汁、出门忘带了钥匙一样,心里空空的,迷茫、无措,没了安全感。
记得很小时,也是我跟小Y相处最久的那段日子里,我那时疯狂地迷恋《哈利·波特》。私下里,翻出久置不用的筷子,反锁在屋子里,口中念念有词;喝美年达都会自我上演一段邓老爷子临死时被痛苦折磨的戏码;等红灯时,心下想着当绿灯亮时,我便瞳孔扩大,失焦,然后缓缓倒下,嘴里还喃喃“看着我”……
在那个时代,那个小地方,几乎没有人理解像我这样的小毛孩为何痴迷“天马行空”。在大人们看来,是有些无厘头的。小Y没读过HP,但她也挺爱读书的,所以,我跟她提过HP,但并未表现出之前疯子般的痴迷,只是当偶然间看见小卖部里精美的HP贴纸而目光一亮,脚步迟缓。但不久后,当小Y把那HP贴纸交到我手里,什么也没说时,我的心擅抖不已。
当然,如今看来,被一张贴纸“收买”的桥段似乎对于过家家都略显弱智,但是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却使我感动得一瞬间不知所措,那时我才真正明白,懂你的,从来不用多废口舌,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便全被印刻在脑海里,在外人看来也许无意,但对彼此来讲却是最为宝贵的。
其实,于此之前,我是一直未如此感性的珍惜过眼前成熟又可爱的人儿的,而小Y的这一无声的举动,也使我瞬间由没心没肺,傻傻乎乎的小丫头片子,转变成了个感性的少女。渐渐我发觉,跟小Y在一块,我便有了自我。有时不唱歌,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无言地坐一整个下午。麻雀悠然地停在我们脚下,到石缝间觅食,落叶无声划下,行人缓缓走过,那样的景象真是又寂静,又美好。
时光匆匆,岁月无情。
相处的时光越是美好,分离的日期来的便越快,
离别将至,我们曾一起傻嘻嘻地照自认为“美美哒”的丑照;曾一起坐公交,坐一整圈,绕过整个城市,似乎为离别画上个句号;曾喝汽水喝到直打嗝,漫步于盛夏午后无人的街道上,知了懒懒地聒噪,应和着我们的笑语歌声,那瞬间,仿佛世界都被我们所主宰。后来才懂得,原来不是年少轻狂,而是当没有外界纷扰,只有彼此在时,彼此便是任我翱翔的世界,而那一刻的我们也便是彼此的唯一。
两地相隔后,就很少再相见了,于是带着浓烈香味的花束,只弥留淡淡清芳。但在相忘于江湖之际,还可时不时嗅嗅它的余香。
我们曾有相互写“信”的习惯,每日虽然相见,但一定会在睡觉前写些无关痛痒的话,或又抒发一下对于身边芝麻小事的情感,然后,第二日上学遇见便似很久未见,拿出信来,假装寒喧。
后来,便成了真正的写信了,只不过没有信封和邮票,只好攒了几个月,再见时,捧着厚厚一摞的信,此刻却是真正的许久未见,真正的寒喧。
一次,一年未见又逢我生日,她特地来看我,带着一个小箱子,里面全是她一年来写的信,还有一个漂流瓶,里面放了满满的小纸卷,她说每日思念,就写一句祝福,希望能有一日漂到我身边。那次生日,别的朋友送来了很多精美的礼品、饰件,但我唯独喜爱这一件,并一直珍藏至今。
想来想去,也从未为她做过什么值得回忆的,但彼此携手渡过了一段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便是最美的回忆。曾一起听陈奕迅的《最佳损友》,一起高唱“从前共你∕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保守直到永久∕别人如何明白透……”
后来,日子断了又连上,连上又断了。有时近一年也没了小Y的讯息,但当联系上后,又能一往如初,或者,只是各自坚守那份回忆,抱着幻想继续艰难前行……
我们再也不是小孩子了,外界的干扰再也不能使如今的彼此毫无顾忌。少女之间的友情,本身就是极其娇情的,娇情到我觉得难以“登大雅之堂”。无助、迷茫时没有其在身旁,自己默默哼着歌,哼到“被推着走∕跟着生活流∕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时,两颊出现了两条无声的泪痕。
直到明白,无法守着回忆艰难前行,于是发觉不如重新来过,让如今的彼此代替模糊的回忆。
后来再促膝长谈,更多的,都是回忆过往中二的点点滴滴“奇怪∕过去再不堪回首∕怀缅∕时时其实还有”。像两个迟暮之人一般,时间似又倒流回到曾经的那一个午后。只是,一切都在无言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只要还是彼此,又有何妨呢?
至今,各忙各自的学业,我们又沦为“记忆尘埃”之中的一粟,但再也没了当初的彷徨,当初那句最终也没问出口的“我们会终有一日相忘于江湖吗?”也被抛到脑后。现在想来,都被肉麻到鸡皮疙瘩掉一地。
当我看见短消息
“校车上听见《最佳损友》,想起曾经,想起你”
人生列车,未驶到终点,一切都只是未完待续的故事。
还好,在青葱岁月里,我有资格说:“毕竟∕难得有过最佳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