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这句台词语出杨德昌导演的《牯街岭少年杀人事件》,这部电影我非常喜欢,在动荡时局里刻画人心的动荡它算是范本。六一在黑黢黢的天台上喊出这句话,那个时刻我的怀疑和戒备全部卸下,我选择相信。可后来仔细一想,明白自己只是和主创互动的非常好,在观影结束后的生活里,那种相信和笃定会一点点散去。可徐太浪却轻声地说,“当然会变”,不妨看做主创内心的剧烈冲突。一个人在变化面前选择怎样的站位和心灵的坐标,是每个人都必须思考和回答的问题。让我失望的是,韩寒在这部电影里并没有给出回答,我甚至没有看到求索的劲头。徐正太在穿越的时空里,改变几近于无,我认为这是韩寒在电影里自己的化身,永远义气、永远帅气、永远孤行。在现实生活里他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一个”的老板、拍电影、顶级赛车手、曾经的畅销书作家等等。他曾经称赞过张皓宸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作家,可一个只会写情感故事和鸡汤文的人怎么能担的起这个名号?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已经是一个文化商人了。在四月份的那场发布会中,他说科技和商业才能真正的改变世界,他以前以为通过杂文可以。我觉得这种转变没有问题,很成熟也很成人,但在他自己的电影中单薄建立一个脑海中美化和心有戚戚的“抗争到底的徐正太”,从他本人来讲,有失坦荡磊落。从电影来讲,关于转身的艰难和伤痕闭口不谈,艺术上也落了俗套。这是整个电影我最不喜欢的地方。
相较于《后会无期》,这部电影的叙事更加流畅,得益于人物的形象更加鲜明,靠人物去推动叙事总好过“人生金句”。个人风格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我说的这种个人风格是僵硬植入的那种个人气质,而不是通过电影本身综合展现的导演气息。《乘风破浪》终于让我感觉这是现代电影工业体系的一部流水线作品,再不是韩寒另一个宣告内心的“大喇叭”了。笑点很多,同时也很自然,做到这两点殊为不易。在春节期间是一部适合和亲朋好友一起看的电影。
韩寒是一个非常怀旧的人,邓超在电影里饰演的是一个顶级赛车手,叫徐太浪。在韩寒的一篇博客文章里面,他写到他的至交徐浪的离世,徐浪在一次比赛的间隙中被重物“带走”,韩寒在文中承诺会和其他的队友照顾好他的妻儿,并在将来的一天会告诉他的女儿“你的父亲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赛车手”,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女儿才几个月大。徐太浪这个名字太值得玩味,包含了韩寒对徐浪一生的褒扬,你玩的很尽兴,同时也有惋惜,你太浪了。我非常明白这种心结,在自己平时的写作里,也会不动声色地放进一些心里绕不开的人,好像他们又获得了生命,开始另一段刺激和未知的旅程,我感觉我终于为他们做了一件事,虽然他们永远都没办法知道,是否明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又在一起了。都倚靠虚幻生存,都迎着虚空而上,都在雨夜离别。
《后会无期》上映后,韩寒那一班子人出了同名书,写这部电影的前后点滴。我对里面一句话印象很深,“在界定少年的标准里,最重要的就是义气”。在《乘风破浪》里,彭于晏饰演的徐正太全程都很讲义气,对朋友肝胆相照、对爱人百般呵护、对自己捍卫的底线寸土必争。所以我说,义气不单是一个褒义词,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个东西有的人一开始有,后来一点点散去了,就像清晨的大雾,遇热就退场了。有的人一直没有,却始终在询问“我为什么要有?”。有的人则始终在摇摆,义气的体量忽大忽小,始终一副惶恐不饱的样子。于我而言,义气这个东西的确是少了,可也不全然。初中和高一的时候,和一帮不读书的朋友有混在一起,有钱一起大手大脚的用,没钱一起挨饿,内心常不像现在一样经常陷入空空,真心觉着一帮朋友环绕四周,无比坚固。而人都有私心和难处,各种各样关于钱的问题就出现了,比如说有人装没钱却还要蹭吃蹭喝,矛盾一多人又缺乏耐心和智慧去解决,很多就都散掉了。我得承认我那个时候容易盲目的相信人和靠近人,心里没有那么多考量和怀疑。前段时间有一个那个时候的朋友找我借钱,说遇着了急难事,数额挺大但还能应对,我犹豫了很久最后发现自己得去借钱才能帮到,他建议我去网上贷款而且问我索要个人信息,我心里绷着的弦一下就断了,直接拉黑掉。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心里责难自己不够义气,人家当初那样帮过你。可又转念一想,我不是当初的我,他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很多东西都变了,因此以当时的行事标准处理现在的困境,不仅显得愚蠢而且还十分可怜,而我和他又不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所以我认为长大这件事情,就是得到和失去相互较量而达到平衡的过程,那个平衡点我们称之为“成熟”。我再也不纠结“我讲不讲义气”这个问题,我明白它是达到平衡点的必经之地,也可以是另一个明目的必经之地。我需要做的还很多,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真正成熟起来。
在影片的开头,徐太浪和父亲之间的关系非常差,车祸完了穿越去了父亲的青年时代,发现他是非常好的一个人。这涉及到了父母和子女相互了解之间的巨大荒芜地带,大家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彼此并不是真的了解与和睦。如大家所知,韩寒这个人年少时期非常叛逆,在一篇文章里他披露有一次他数学考试非常高分,可老师怀疑他作弊因此叫来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自然以为老师对,火冒三丈,狠狠地踹了韩寒。父子间的紧张关系可见一斑。不知道韩寒在这部电影里是否表达了他本身遭受的这种遗憾,但观众都能很明白地看出来种遍布你我的困境。前面的一篇文章里我写到自己想趁这个寒假多了解父亲,实践起来则做得很差。时至今日,我也不能准确的指出隔在我们中间的,到底是哪一堵墙。因此我安慰自己是时候未到,可这种“相信”也会慢慢地消匿,不知何年才再能聚合起这种信念。
在人生的失去、遗憾、怀疑和期待里乘风破浪,永远秉持少年义气,不必理会那些冷言冷语,而且再会有时。这是我对这部电影的“一句话感受”,我深刻的明白,不要一会儿,这种“相信”就会摇晃和崩坏,继而像清晨的大雾一样散去,可我又不免乐观的想,太阳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