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不想侍寝。”我向着进宫来看我的阿娘跪了下。
我爹爹是燕北的李将军，这次一家老小进京是为了把我送进宫中，爹爹当年保先皇上位，如今江山易主，太子登位，功高震主的事情，谁心里都清楚。我被送进宫来，与我一起留在京城的还有我的弟弟李江晨。
阿娘的眼角湿润了，“小离，你此次做的是大魏的皇后，不可任性。”
我手紧攥着阿娘的衣角，此刻缓缓松开。最终也是只叹了口气，阿娘话已至此，我也不便再多做纠缠，毕竟我是最懂事听话的。
选了良辰吉日我与皇帝进行了封后大典，凤冠压得我抬不起头来，到处可见的红却轻巧。
我坐在长乐宫的床上，挺直了身体听到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心中一片怅然。我在燕北原是有心上人的，我与他从小长到大，他说等我及笄了就要娶我，如今我却入了宫，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不行，不能想这些。皇帝拿手杖轻挑开我的盖头，没想到我在出神轻笑了一声。我赶紧起来向他行了一礼。
“不必这么拘谨。”他说完后自顾自把衣服脱了，又脱了鞋。我听说皇帝做这些事都是要妃子服侍的，我只愣着看他上了床盖上被子。
白天时外面就下着小雪，如今更大了些，我看见他走过来后屋门外像是有人收伞的样子。
“你不睡觉吗？”他问。
最后他还是把我睡了，甚至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先喝醉了，我原以为他会臭着个脸说我才不会碰你呢。起床后皇帝让人送进来一盆红梅，淡画传殿外妃子们等的都久了，我红了脸赶紧收拾起床。
“这皇后娘娘脾气还不小——”“嘘~”
听到有人议论我脸更加红了，亲眼瞧着一位打扮的娇艳的女子冲我翻了个白眼。淡香拍打着我大衣的褶子拍的用力，想必也看到了那个白眼。
“哟，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这么大脾气呢。”舒贵人随便地行了个礼，我拽拽淡香的衣角说：“行了行了，不要生气。”
她是皇帝指给我的宫女，在太后身边待过的老人儿了，我怎么好得罪，再说这怎么看怎么像替我出气的样子。
“这位是舒贵人。”淡香替我介绍，“这位是许妃，这位是俪妃。”
话还未完皇帝来了旨意，说宫里下了第一场大雪好看的紧，要和我一起赏雪。众妃嫔退下了，我换了轻巧的衣服在殿上等着，有宫人来换炭火时带进来了风，扑到脚上等的有些凉了。
皇上推门进来，帽子上还有一层细细的雪花，我赶紧迎上去给他拍打着，没想到他把自己身上的大髦脱下，把我环在他怀里替我披了上。我暗里瞥到周围的宫女在偷偷笑，于是脸更加红了起来。
“朕的皇后怎么那么爱脸红啊，走，今日我带你出宫去。”他爽朗地笑着。
街上的小商贩因为天气冷都不太活泛，他买了两斤散茶抱在怀里。“你来京城来的急，肯定还没好好逛逛这边，这散茶磨成粉做茶膏最好了。我小时候吃过不少我母后做的茶膏呢。”
我隐隐听说过皇帝的母亲是个不受宠的，皇帝登基后就去甘草寺修行去了。我只抿嘴笑着，看见前面几个耍马戏的围了一大圈人。“夫君，我们去看看那个？”
他听了这称呼愣了一瞬，接着重新握上我的手。
午饭是拐去了我家的祖屋，和李江晨一起吃的饭，这孩子从小就皮，吃个饭竟把皇帝灌醉了，我只好请人去宫里找张公公把人接回宫里。于是在马车上的时候皇帝吐了我一身。
他慌忙把我的外衫脱下来扔到车外，没想我脱了衣服该怎么回宫。回过神来往我身上一躺开始耍赖了。车子停在宫门口我也和他僵持着，最后他下车把我抱着上了另一辆马车大衣盖在我身上，一直抱到我的长乐宫里。
第二天外面都传帝后出去玩没忍住在马车上就那个啥啥啥了，皇后都走不了路只好让皇帝抱回了宫。朝中大臣听说是皇后也只隐晦提了提。快要把我羞死了。
二
我昏昏沉沉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嫔妃，事实上我连人都没认全。
众人走了以后娴嫔留了下来，“姐姐是从塞外来的吗，我们去射大雁好不好？”
“这宫里哪来的大雁，你是新进宫的？”我随手拿了一个果子盘腿坐在椅子上问她，淡香推了我一下后端正过来坐姿。
“皇帝哥哥怕我寂寞，在宫里养了几只大雁让我射着玩呢。”她长的纯真，笑的也憨厚。我心想皇帝可真是宠她。
“小主还是快回宫吧，雪快要大了。”淡香冷着脸开口，我看见娴嫔撅了噘嘴福了下身子走了。
“怎么，还不能和她玩了吗？”我有些生气，就算她是皇帝的人总也不能这么蛮横吧。我在宫里除了和皇帝熟些，总该有些要好的朋友吧。
“娘娘想想，这寒冬腊月的哪儿来的大雁，娴嫔前些日子就傻了，娘娘还是少和她接触的好。”
傻了？我又拿了一个干果放在嘴里。恰好内务府的徐公公过来送明天大祭的册子，我扫了一眼就让他拿回去了，毕竟帝后大祭这么重要的事，想必是不会弄错的。
外面放晴，我想起来和阿娘每次雪后打雪仗了，在宫里人也是够的，只是打雪仗坏了皇后的礼仪免不了被这里骂一句，那里冷嘲热讽一句。屋子里的红梅飘着奇怪地味道，我都想把它扔出去。
我没想到阿娘从小给我当故事讲的宫斗让我遇上了。大祭那天，舒贵人穿了一身正红。跪在下面，楚楚动人。“是，是内务府送过来的衣裳，我不知道冲撞了皇后娘娘啊。再说了，这内务府的册子是皇后娘娘过眼了的啊。”
我在上面面无表情看着她哭，就是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
“来人，舒贵人以下犯上，打入冷宫。”
我愣了两三秒，接着朝皇帝跪了下，这都不带调查内务府经手的宫女太监，看看是谁调换的是谁出的事吗。“皇上，是臣妾当时慌乱了，没看仔细，皇上绕过妹妹这一回吧。”舒贵人也没想到，反应过来后一直在底下磕头。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直看得我心里发毛。“行，皇后宽容大度，那就依皇后所言。”
回宫后听说我爹半路又折回了京城，就为了给他的女儿撑腰，我吃饱了躺在床上看话本时，本都有些感动了，又听说爹爹在舒贵人的父亲家里喝了一夜茶纠缠不清，又笑了出来。
明天舒贵人的母亲就请旨进宫，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晚上舒贵人又捧着一盒子首饰来了，跪下就不起来，“姐姐想要什么首饰尽管挑，算我报答姐姐的恩情。”
我笑着看着她，从自己头上拿下一支百鸟点翠放在她盒子上。“我这儿不缺首饰，你喜欢的话这个也送你了。”她看着抿了下嘴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本以为她要说不了，“谢谢姐姐。”她谢恩后就飞快退了下去，像是怕我再要回来似的。
原来喜欢首饰，“淡香，去收两大盒首饰给舒贵人送过去。”
“娘娘这拉拢人心的计策真是绝。”她冲我比了下手势。我无奈笑了，这算什么拉拢人心。
过了半月有余，皇帝把娴嫔禁了足，是非大家都懂，也没几个想见她的。接着太医来请安的时候就发现我怀孕了。淡香看我的眼神有点悲哀，我也悲哀，几天好日子还没过就要为人母了？舒贵人最先得到消息，我早准备好了那些首饰，怀了孕没法戴想着给她，看她平时一副泼辣的样子其实也蛮小女儿的，和我妹妹一样一哄就好。
当天晚上皇帝过来了，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却甩给我一件极难办的事。
“皇后，我要求你件事。娴嫔怀孕了，我想让她的孩子记到你名下。所以太医谎称你怀了孕。”
我晃动着的双腿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淡香的悲哀我早该看懂的，她才是这件事第一个知道的人吧。我与皇帝两情相悦的大梦只做了两天就散了，我忽然有些惆怅。大概是爱极了那个女子吧，平时装傻避讳着众人的嫉妒，连个孩子也要挂在我身上。“妹妹有孕自然是极好的，何必用求这个字。”
“那太好了，我本不想与她这时候有孩子，只是……委屈你了。”他握住我的手，暖暖的温度传过来我心里却又凉了一分。算了，也罢，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好在宫里只求平安的。
明日一大早皇帝就让人把娴嫔安排在我宫中一处小院子里，地方虽偏僻却扎的我眼睛疼。又在我宫中移了好些梅花来，我在屋子里燃好重的香才遮盖的住。
没想到，舒贵人也传出有孕的消息来。
三
舒贵人和我越发亲近起来，我也只好挺着肚子演戏。
“姐姐，我想搬来和你一起住行吗。”她掰着红梅已经干枯的花瓣，撒了一地，淡香进来就黑了脸。
“我可以经常去找你呀，自己住一个大宫殿不好吗？”我拿一块雪竹糕送进她口中，心里却叹气，这一个两个怀孕的怎么都愿意往我这里来。
“我不，我去求皇上。”她真跑去皇上的书房去闹，被皇帝骂了一顿赶出来了，又委屈巴巴来我这里。
小年夜皇帝晃悠着来到了我这里，送了我一支金玉簪子。“怎么，你不喜欢吗，我听说女子都喜欢些金银首饰的。”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吐字温和，不得不让人遐想。
“喜欢。多谢皇上。”我接过簪子，本想戴到头上看看，再抬头时看见他身后出来个娇俏的人儿，是我那偏殿里住着的娴嫔，我就顺手把簪子握在手里。她没有刻意装的心智不明眼中多了一些灵光，拿出个虎头娃娃来。
“皇后娘娘，这是我做给你的。”
我接过娃娃，往旁边挨了挨示意她坐下，她又捡起个我桌子上的梅子干吃了一个，眨巴眨巴眼睛问我：“娘娘我能多拿一些吗，这个好好吃。”
“好啊，我叫人给你包上些。”话已出口我才觉得尴尬，这宫里的吃食都是我为大，可怜她怀孕了连梅子干都吃不上，不是在说我苛待她么。皇帝的脸也瞬间黑了下去，我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那簪子闪着光在我手里尴尬地握着，已经浸了些汗渍。
“行了，我与灿儿去围墙上看烟花，皇后可要同去？”听到他的话我不禁瞪大了眼睛，这等重要的时候不应该帝后在一处吗，“臣妾不去了，皇上好好陪妹妹吧。”我在茶壶中添了些茶叶，以往总是和爹爹一起守夜的。
“娘娘，舒贵人有请，说是急得很。”我披上个大髦，从侧门走了出去并没有惊动宫人。
“怎么了？”我握住她的手，看她面色苍白手也凉的很。
“娘娘，娘娘是待我极好的，我之前做错了事已经知悔改了，求娘娘饶过我的孩子吧。”她跪在地上似乎是被吓坏了。
“你先起来，把话好好说。”我扶了半天自己也跌在地上，“看什么看，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我摸了摸她的头，“你怀了孩子，别再受凉了。”
“我也是有了孩子事事都小心了些，太医说这个镯子浸染了麝香。”旁边一个宫女托着盘子，舒贵人遥遥指了一下。这镯子我认得，是那日娴嫔在我和皇帝喝茶时送给我的。
“这是娴嫔的东西，我一动也没有动过的。莫不是——你别多想了，皇帝也是怕那个癫疯婆子怀了孕，他爹又是当朝重官。”我抚慰了两句着急赶回去，又把金玉簪子拿在手里递给她的宫女，你明日找太医看看这个没问题也送你了。
她眼睛亮了亮，又不敢拿看得我都有几分想笑。
回去后宣太医诊脉，让他接着看了看那只虎头娃娃，他闻了闻然后磕头跪下。“娘娘，这，织的线里面事先用红花浸过了，对已经怀了孕的女子不利啊，不知娘娘从何处得来的这个。”
“无妨，这个我不曾碰过，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你切要保密，出了大祸你担待不起的。”我想不明白皇帝的意图。
“是，是。”他退了下去，淡香拿来火盆在外面把娃娃烧了，恰恰外面升起烟花来，我在门槛上站着，“风吹的大了，娘娘回去吧。”我上了床，故人不再这岁守的也没有意思。
宫外出了大事，几个言臣上书称户部尚书利用职责之便贪赃枉法，大理寺去搜查时竟搜出崔大人与秦王蓄意谋反的书信往来，秦王已经逃往邻国，这位崔大人是娴嫔的父亲，如今收在牢里。而谋反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而娴嫔此时正在我面前跪着涕泗横流，“娘娘你去找皇上，我只想见他一面，求求你了我只想见他一面。我知道皇后是极好的人，帮妹妹这一次我求你了。”
“你先起来，起来我去找他好不好。”我又赶忙走出去到了皇帝的御书房里，有太监报上去我又一次跪在皇帝的面前了。“娴嫔要见你，在我宫里闹着了。”
他叹了一口气，“不见。”
“她的月份快要生产了吧，这时候可不好出什么差错。”我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在躲闪着什么。他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跟我一起回了宫。
“皇上，皇上，我父亲他没有谋反，他只是贪了些钱而已，我求你，我求你再重审——”
“你别在这里闹了。”他要走时娴嫔抱上了他的腿，被带的倒在地上。染了我宫里一地的血。耗费了一夜的时间生下来一个男孩子。天亮时崔大人与一家三十余口在西北闹市斩首。孩子哭出来的时候他的母亲也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我去看她时，她躺在床上流泪，孩子在床上用力地哭着。隔着帘子里面还有一个人。“朝中的事和你一个女子有什么关系，如今生下孩子来就好生养着吧。”
“那是我母家，你说待我真情实意，你说愿我是你唯一的妻不过是假的？”
“你母亲送你的东西带了麝香红花意图陷害皇后，干的都是这等龌龊事朕已没有追究，你现在告诉朕真情实意？朕安排我们的孩子在皇后名下成为嫡子将来继承大统，你却用它来争夺后位，这叫真情实意？”
“不是的，我没有，我，我不知道。”
皇帝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我赶紧装作刚刚进来的样子，他依旧冷着脸出去时险些跌倒。我进去给她身边放了一个暖炉，有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我原以为我拥有的，我的母亲，我的夫君，竟都是假的。”她叹起来。我看了心碎，细声说，“这宫里不能肖想太多的，如今已经有了孩子，还要为以后打算才好。”
“这孩子也是为你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她转身往里睡了过去。我碰了一鼻子灰，给她抚平了床角的褶皱，想着还是明天再来吧。
半夜宫里失了火，娴妃抱着孩子在宫里点起火，我出来看时，火势已经压塌了一座宫殿。娴妃被人拖出来毁了半边脸，孩子却是死在火里了。
皇帝宣，娴妃烧死皇后新生的皇子，因其早已神志不清遂打入冷宫。
这一宫的火烧的我心冷。
（又来更新啦！之前的内容做了些小小的调整。）
四
宫里新选进来一帮戏子，放在北绣阁里，说等开春了让我带着众嫔妃去看看热闹。
舒贵人这个月就要生了，太医说最好多运动运动孩子好生，我就带着她每天早上在各宫里转悠，这种日子没过几天俪妃就扭扭捏捏上我宫里来了。“娘娘，您说现在宫里只有她有孩子，我们看了心里不痒痒吗。”
“是吗。”我喝了口茶，心里却警惕起来。
“您能不能少带着她在我们前面转，谁也受不了天天看见她啊。”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觉得俪妃真是个小可爱。“好了知道了，以后就在她宫中转悠，不去你们那儿了。”
“这是我自己做的乳酪，皇后娘娘尝尝？”她又让宫人拿上来一小桶黒黑红红的东西，“这是我跟我母亲学的手艺，姐妹里面好些喜欢吃的呢。”
我环顾了四下，站起身来拿到一盒香，“这我忘了什么香了，你拿去点吧，味道不错的。”
我深觉与这些嫔妃的生活脱了轨了，这可不太好。所以决定在北绣阁请大家一起看出戏。
我与舒贵人只听了一折子戏就厌倦了，走在小河旁边，有鱼扑腾溅上来水很凉。我蹲下去拨弄了脚底下的杂草，看见一朵粉红色的小花。
“这时候就有花了呀。”她也弯腰看着。
一个宫女样子的过来，“娘娘，皇上来了，叫娘娘们过去呢。”
“他怎么净坏人兴致。”舒贵人噘着嘴想来拉我的手，那宫女忽然扑上来要把她撞到河里去。我抱着她转了一个圈自己跳到了河里，舒贵人本就容易受惊，大叫起来引来了更多人。有侍卫跳下来把我救了上去，我着急去看舒贵人，没想到那宫女还坐在原地。
“你抬头。”皇上对着那宫女说。
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媚骨，什么叫眉眼如画。偏偏还是冰冰冷冷的，一眼就让人失了心魄。我身为女子也自愧不如。
我奔到北绣阁的一个屋子里去看舒贵人的时候，她在大声地哭着，喊疼。北绣阁是为了嫔妃宫眷看戏听曲儿的地方，四面都通透，我在屋子里都能感觉到有风吹过来。
“你们还看什么，快点上火盆！多点几个。”
一直到半夜孩子也没生下来，我跪在床前给她擦着汗，听她的声音都已经哑了。还有一些妃嫔也在外边等着，独独皇帝没来，一直到半夜也没来。
“姐姐，皇上还没来吗？”舒贵人脸白的很，虚弱地问。
“朝中出了些大事，他在和徐大人议政呢，你再坚持一会儿。”我编了个瞎话。
“姐姐，谢谢你啊，替我落了水，可是我还是不争气。”她流着泪，手在发抖。
“别说话了，等小孩儿生下来我把我所有的首饰都奖给你。”我走出去督促着再加些火盆，有个婆子拦住我说，“皇后娘娘，婴儿太大卡住了，再这样下去母子都保不了了。”
我咬着嘴角，疼的我有了一丝清醒。“保大没有办法吗？”
那婆子摇了摇头，“保小呢？”话说出来我才发现是颤抖着。
“保小得裁开小主的肚子。”“不行。”
“姐姐，姐姐？”舒贵人又在里面唤我，我踉跄了两步扑到她床边。“我都听见了，我想要个小孩儿，总不能把孩子也带走啊。我才不和娴嫔一样呢，再说怎么样我都没法——”
“好，好。”我知道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也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不敢看婆子手里拿着的刀，只听着舒贵人一声比一声大的惨叫，声音又渐渐小下去。
“姐姐要护好我的孩子啊。”
“姐姐我好冷，我知道你是最好的了，你当初送我点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从没人喜欢我的，谢谢，谢谢你。”她身子起来一点泪水更加汹涌，我抱住她闻见更加浓烈的血腥气。
“姐姐我知道你是骗我的，皇上根本就没有议政。”
“姐姐我叫安晴，你要记得我啊。”
五
我抱着孩子，找到皇上时他正在吹笛子，与他合奏的是那天的宫女，封了莲妃。收拾一番果然更加好看了，怪不得一上来就封了妃。他看见我后放下笛子说：“朕知道了，舒贵人追封了妃，这孩子你抱去养吧。”
我盯着那女子，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皇帝挡在她前面又开口，用几乎是威胁的口气，“皇后，该怎么做朕心里有数，既已进宫便是一家人，皇后该贤良淑德，做好后宫表率才是。”
“皇上，臣妾也想养个孩子呢。”莲妃口气甜腻看热闹的语气。
“皇上，臣妾昨日守了一夜现在有些乏了，先回去了。”我抱着孩子又走了回去，还听见背后传来女子的笑声，跑到路边疯狂干呕起来。
回到长乐宫时，慎答应早在那里候着，我去安晴宫里是见过她，一直不受宠跟着安晴关系不错的。她眼圈红着，“娘娘，能给我看看小皇子吗？”
“你也跟着别人叫我姐姐就行，不必拘束。”我把孩子抱给她看，“不如搬进我宫里来吧，也和我做个伴儿。”
“谢皇后娘娘。”她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我有些心酸，她也是寂寞久了吧。
因为莲妃，宫里面异常的团结，俪妃、安嫔、玫贵人、静妃这几个以前有过宠的三番两次跑过来看小皇子，大家都心照不宣从来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安晴，头七的时候聚在我宫里给她烧了些纸。
没想到，第二天就走漏了风声，来请安时莲妃刚前脚悠悠然提起昨晚烧纸的诗，后脚皇帝就来找了我的茬。
廊上风雨，呼之即来。
我与他大吵了一架，最后我红着眼说了些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了，第二天就被关了禁闭，皇后行为不端，在宫中好好反思。我只记得他急眼说了一句：“这孩子也是我给你的，想要回来也不是不行。”
我在宫里仍然给她烧纸，亲自做了两个大白灯笼挂在房梁上。
我抱了小皇子请皇帝赐名的时候，他与莲妃正在湖边写字，皇帝的手握着莲妃的手在纸上写，写着写着就乱画了起来，两个人笑得滚做一团。我看得出神，怀里孩子哭出来才走过去。
我与俪妃在水边看鱼时俪妃湿了脚，就去后边屋子里换鞋，我在水边上等着她，莲妃走了过来。我看见她在地上警惕地捡起来个棍子对着她比划。
“皇后娘娘不必这样，我想杀你你躲不了的。”她笑了一声，极为轻蔑。又轻声说：“我并不是要害你那位姐妹的，只是因为她怀了狗皇帝的孩子。”
“你怎么骂皇上？”
“我骂了你去告状，你以为皇上会信你吗？”她看着水面小飞虫打旋，说出来的话真讨人厌。“我不是想爱上他的，可是他对我真好啊。”她喃喃着，又在炫耀自己得了宠，口气听来却愁的很。这时候俪妃换好了鞋子跑过来拉住我走。临走前还不忘白了一眼莲妃。
四月祭花神，皇帝在宫里摆了一次宫宴，我坐在他身边穿了一身最素净的衣服，虽然是红的却一点花纹都没有，那莲妃妖艳地穿了一身水仙赋坐在皇上脚下，忽然站起来款款行了个礼，“皇上，今日妾身给您跳个舞吧。”
皇上乐呵呵应下了，我假装喝酒没脸看，下面还有王爷王妃公子大臣的，这皇帝真是什么也不顾了。
舞罢一曲，她水袖扬起里面亮出一把剑来。她拿着剑向着皇上飞过去扑在他怀里，我推了皇帝一把，剑便直直插在皇帝肩膀上了。在远处看妃子被皇帝抱在怀里我见犹怜，那血喷了我一身，倒是给我的衣服填了几分颜色。
侍卫很快反应过来押住莲妃，太医围了一圈我插不进去，恰有宫女来报说小皇子哭了我就趁乱退场了。这一剑刺的我心里痛快，跟在后面的俪妃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兜着点，别让人看出来了。”我牵着她的手说。
“知道了知道了，这下莲妃可是把自己作死喽。”她嘴角下垂还叹了口气。“闹了这么久我都饿了，姐姐先安排吃点东西呗。”
我特意在偏殿里偷偷摆了饭，挑了些新鲜羊肉牛肉串成串串和俪妃吃了一个下午，晚上听说皇上并无大碍，我与俪妃猜着拳，她抬起头来问：“那莲妃呢？”
“莲妃，仍然送回到宫里去了，并没有怪罪。”淡香说完后她手中的纸牌散了一地，无措地看看我又转为气愤，“这样皇上都不管她，太有伤大统了吧。”
我搭上她的肩膀，“别生气了别生气了，先睡吧，我也乏了。”
又过三日就在我们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的时候，太后回宫了。此时树都绿了起来隐约有了夏天的味道，俪妃笑着说太后是不是为了回来避暑的，我捂住她的嘴，看见淡香眼神已经有些飘忽手里扇子直把燃出来的香往我这里扇。
“淡香，太后回来了，你也该过去侍奉几日，我身边还有人照顾，去请个旨就过去吧。”
她愣了愣，“是，多谢娘娘。”
我们三人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坐在上面很温柔地笑着，“你父亲母亲可还好啊？”
“劳母后的挂念，一切都好。”
“哎呀，许多年没见他们了，哀家未出阁时经常和你母亲在一起呢。”太后眯起眼睛想着往事，淡香眼眶慢慢就湿了。太后看见指着淡香笑笑说：“你也见老了。”
“是。”淡香也笑着回答，眼泪就滚下来了。
“我听说那个刺伤皇帝的妃子还留着呢。”太后喝了口茶问我，“皇后，这可不是治家之道，淡香，你亲自去一趟，给她杯酒了断了吧。”她依旧笑着云淡风轻，我才缓过神来太后并不是良善之辈，可能对我也只是故人之情。
“是臣妾疏忽了。”我矮下身子回答她，服了个软。
“我一见你就知道，你和你母亲当年是一样的，太温顺。你知道这所谓的莲妃是什么人吗？”
我摇摇头，心里却在想我母亲才不温顺，她可凶的很。
“莲妃是叛逃在外秦王的小妾，皇帝还小，被迷了心智，你以后可得多替他把着关。”
我心里骇然，面上表现的冷静，托词自己身体不舒服拽着俪妃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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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在宫里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心里慌得很也隐隐猜到了这莲妃断不是用毒酒毒死了的。俪妃端上来一碗葱油面来，“别再窗子边看了，吃点东西。”
我抓住她的手，“你千万别喜欢上皇上，我们只求在宫里好好的，行不行。”
她把面放下，轻轻抱住了我，“我知道，我们平平安安的就好了，让她们得宠去吧。来吃饭，我特意为你做的。”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就打了脸，皇帝送来了满院子的牡丹花，说是晚上来我这里。我猜是太后敲打了他一番，我进宫这么些时日，外面早就传开帝后不和没有子嗣了。
更为打脸的是我第二天就传出了有孕的消息，皇帝来时又赏了我些东西，抱着我趴在我肚子上听着，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晚饭时也破了规矩一直往我碗里夹菜。“小离，你猜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臣妾哪知道啊。”我第一次听他唤我小离，嘴角都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我和俪妃厮混的久了并不习惯这么早睡，他侧着身子自然地环着我的身子，嘴里叫了一声“灿儿”，是在冷宫里娴嫔的小名儿，我转过身来看着他。
怎么说也是真情实意护过的人，忘不了了。我知道却仍挡不住失望，那么喜欢的人也在冷宫住了大半年了，想到这又是一阵心寒，翻来覆去一夜都没有睡好。
俪妃为了我怀孕又新学了许多新鲜的吃食，更有理由赖在这儿不走了，皇帝十次来有八次能遇见她。皇帝与我在御花园里遛着弯儿时终于忍不住跟我提起她来，“俪妃是不是有意勾搭朕啊，专挑朕来的时候赖在你宫里。”
“她常在我这儿，皇上不必多虑的。”
听完皇帝面色凝重了几分，最后还是只抿了抿嘴角什么都没说，回去找了李公公去俪妃宫里传话，说俪妃礼仪不端幽禁宫里两个月。
那天下了早朝后跑来我宫里把我叫起来，外面飞在花上有好几十只蝴蝶，他抓住一只放在我面前，一副邀功的样子，“好看吗？”
我点点头，正瞧见慎答应抱了几件小衣裳过来，“这是臣妾给未出世的小皇子做的。”她原本是安静温婉的性子，这时候却刻意挑了活泼的语气说话，听的我难受。
“这身百鸟朝凤的衣裳挺好看的。”皇帝看向她随口称赞了一句，“放下衣裳走就好了。”
过后我叫了俪妃，把慎答应叫出来一起吃饭，吃完后神色严肃开了口：“我知道你想争宠，可是在后宫怎么可能只靠皇上活着呢，你看看那几位得了盛宠的妃子哪一个下场好了？”
“你是从哪里听说皇上喜欢活泼的了，你原本的样子就很好。我们并不拦你争宠，只是千万别爱上皇帝，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想想之前的几位姐妹……”俪妃结果我的话说，“不说了，吃肘子。”她各夹了一个肘子给我俩。
慎答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皇帝带着许多位公公进了我宫门。“小离，朕找了绣法好的绣娘给我们孩子做了好些衣裳，你过来看看。”
我眼瞧着慎答应的脸红了，俪妃抓住她的手从侧门溜出去。皇上握住我的手，“怎么手这么凉？”
“这么些衣裳怎么穿的完，我这儿堆了好些东西都没地方放了。”我无奈地笑笑说。他这些日子真的是天天往我宫里搬东西。
“穿不了下次再有了孩子穿。”他脱了鞋袜上床，“这些天江州发大水可累死朕了。你的脚怎么也这么凉，往我身上靠靠。”他把我的脚贴在身上，双手又环上了我的腰。
如果真像寻常百姓一样，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
我快要生产的时候我母亲终于在燕北赶了回来，进宫时竟先跟太后聊了半日，淡香一边笑着来往我与太后的宫中，叫我不要着急，她们多年未见是有很多话要讲。
外面秋风已起，皇帝又让人给我摆满了一宫的菊花，说是有一盆是皇上亲手种的，还非要放在屋子里头。
母亲每日都要来一次，在府里头做好了八宝饭、玉子烧、秋刀鱼给我，都是些我小时候吃的，说着说着话又出去擦眼泪。
宫里先前的两个孩子都出生不顺，所以我生产的时候太后、皇帝和我母亲都在外面守着，我中间生不下来扶着淡香在宫里走着，外面摆了二十多个火盆。俪妃过来手忙脚乱差点撞到我，皇帝过来把她踹在地上，我看着俪妃亮出爪子想挠过去，看见是皇帝又怂下去。我疼得厉害也控制不住笑起来。
稳婆接生时出去催水，皇帝按着她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保大，保住朕的皇后。”被太后扇了一巴掌说不稳重没个样子。我在里面使着劲头上冒汗，外面比我这儿还热闹。
最后生了个女孩儿，我看了她一眼就昏睡过去。醒来时皇帝已经赐了字唤她文乐，正新鲜着抱着小孩儿在我床边坐着，淡香一脸惶恐看着文乐等孩子好不容易哭了，“皇上，还是奴婢来吧。”抱了文乐走出去。
七
在文乐会咿咿呀呀追着她询安哥哥玩的时候，宫里又选进来三位小主儿，我陪着皇帝坐在台子上一天，皇帝看过这一队摇摇头，看了另一些又摇摇头。最后像随意点的一般点进来三个女孩子。
我第一次见玫答应时也吓了一跳，她长的和冷宫里那位娴嫔真的像。俪妃过来陪小公主玩的时候她也跟着，看见小公主就跟眼里放了光一样。
“娘娘我想教小公主骑马。”
“娘娘小公主什么时候能放风筝去啊。”
“娘娘我想和小公主一起睡……”
我与俪妃在民间收罗了一副巨大的十字绣，拿着针仔细地绣着，放着她逗弄文乐。“行啊，那你今晚留在我宫里和文乐睡吧。”俪妃没有打断我，玫答应抱着文乐去外面扑蝶儿的时候她才开口，“我看人不会错的，她是真的小孩儿心性。”
我点点头，一抬头看见她绣错了个地方，亭子尖上用错线了，“想什么呢，这儿都错了！”
她拿起把剪子来剪开那里，说：“我在想，冷宫里那位一开始也是跟小孩儿似的，刚来时还会跟着我问姐姐这宫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如今也……”
我心里发慌，叫人拿了草莓松饼来吃了半碟才压下去。
皇帝大概也是看见了玫答应，第一晚就叫了她侍寝，没成想闹了笑话，玫答应年纪太小还不懂男女之事，在床上直接和皇帝打了起来，皇帝来我宫里时半边脸还是肿着的。气的皇帝又封了她一个月的禁闭。
“皇后，你去教教玫贵人，她怎的能如此狂妄！”就算这样皇帝还是给她升了位分，我看的乐呵，“皇上找个老嬷嬷去教不就行了吗。”
“朕找了人，她不听还把人打出了宫去，一个女子怎么力气这么大。”
“那皇上得把人放出来啊。”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出去找李公公宣旨去了，午饭也没在我这儿留。我在床底下拿出托人在宫外买的两个大风筝，玫贵人见了后扑到我身上，我们俩倒在地上旁边一堆人着急来扶。
我与俪妃在湖边钓着鱼，玫贵人带文乐和询安在后山上放风筝，她倒是很乐意带着小孩儿玩，我收线钓上来一只小鱼，扔进桶里忽然听见后山传来文乐的哭声。
“你们赶紧去看看啊！”我朝小太监喊了一嗓子，扔下鱼竿也赶紧循着声音去找，在一块石头后面看见了文乐和捂着妹妹嘴的询安。
“怎么了？”我小心抱过文乐在怀里，问询安。
“母后，有坏人把玫姐姐推到水里了。她们在那边！”询安指着西面。玫贵人与他俩玩的好，称呼也不合规矩起来。我顾不得这个拉住向前冲的俪妃，“你抱着文乐询安去找皇上，我去看看。”
我到时玫贵人刚爬上岸，水里还扑腾着一个人。玫贵人看了我虽然浑身湿着却有些得意地说：“就她还想把我扔水里，得了吧。”
皇上来时水里只剩了一具尸体，我不敢下去救劝了玫贵人好久她也不肯下水，只能眼睁睁看着水里的人渐渐没了声息。皇上看着脸泡的已经有些肿显得可怖的娴嫔沉默着，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我，臣妾与公主小皇子玩累了在水边洗脸来着，她就出来按着臣妾的头往水里去，臣妾吓坏了就抱着她跳了下去。谁想她不会水就淹死了。”
“她怎么从冷宫里跑出来的，问问今天看管冷宫的人，斩了吧。”皇帝阴郁着说出这句话走了，我去搀扶还跪在地上的玫贵人，看她脸色也白了，回去得给她喝一大杯茉莉花茶才好。俪妃还在哄受了惊吓的小公主，询安过来拉拉我的手，“母后我们回去吧。”我这才发现自己走了会儿神。
自那以后皇帝再也没去过玫贵人宫里，兴许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许后悔了些什么。我与他喝茶时，看他低头吹散杯子上的花瓣，头发都白了几根。
玫贵人在宫里待的厌了，老是嚷着要出宫去，我与俪妃看她哭的可怜，叫过来烧了各种好吃的给她。眼看着她胖起来在院子里给文乐搭的秋千，也被玫贵人做塌了，我摸着她的头说：“没事没事，我再差人做个更结实的。”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我，“是不是做了皇上的妃子，这辈子只能在宫里住着了？”
“你听谁说的？”
“我去找慎答应玩时问她的。爹爹说我只进宫来陪娘娘们几日，大人都只会骗人吗？”她哭起来，抱我抱的更紧了些。“我原本想做个闯荡江湖的侠女，我府里的剑都还没带过来呢，我都和旭哥哥说好了怎么就出不去了……”
我安慰了好久，送走她后又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做了好久，夜里的风扑在身上有了些凉意。我差人把俪妃叫过来，又把屋里的众人赶出去。“我有个大胆的计划，我想把玫贵人送出宫去。”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拍了两下手，“我早就想这么干了，皇帝又不喜欢她，整这么多人进来干什么。但是她出了宫以后该怎么办呢，总不能真的去江湖上当个什么侠女吧。”
“我写一封书信给她父母，就说她与冷宫里的娴嫔长的像，皇帝与我看见她就思及失子之痛，把她偷偷送出宫来叫他不要声张，拂了皇家面子。”我拿出一个竹筒倒出里面的书信给她看。
“这样好啊，还是你思虑周全。我把这个带回去和她商量商量。”她点点头，搂着我亲了一口。回去后又过了半个月，将玫贵人宫中的珍贵东西都搬到了我们宫里。据俪妃说，浪费东西总是不好的。
那日我给皇帝倒满了一杯又一杯酒，与他喝了个大醉，听见外面喊春华宫走了水，我摇了摇他，“不出去看看吗？”
“不去，有什么好看的。”他噘着嘴把我抱上了床。外面火势渐渐大了起来，半夜我被宫人们吵醒，看见皇帝坐在床上睁着眼睛，“睡吧。”
“我那日就不该点她的名字让她进宫。”他在黑暗里叹了口气，我隐隐看得出他脸的轮廓，抚着他的背，不经意感受到手上落了点水珠，才反应过来他哭了。
我半跪着搂着他的脖子。
“只有你没离开朕，他们都走了，都不要朕了。”
“还有我呢，臣妾还在呢。”
“那，皇后不会离开朕对吗，你答应我别离开我。”
“我答应，答应你。我不走。”我轻声哄着，“躺下睡吧。”等他躺下还抱着我的腰，我看向窗外这一夜做了好些梦，终究是没有睡好。
玫贵人在宫里烧死了，第二天一个小丫头跟着出宫采办的人回了家。我收到了她临走前送给我的一把剑，我摸着那剑的纹理，晃神间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流出些血来。我什么时候也能回家。
八
秦王逃到南齐国，借了十万兵将打了过来，我父亲从燕北带兵赶过去，燕北早有二万伏兵看我父亲领兵走了后起了骚乱，皇帝无奈只好亲自领兵镇压。
临走前封了询安为太子，太后抱着询安上朝处理政事，皇帝走了我乐得自在，在后宫倒也无事。
俪妃说要组织个诗词论坛，我请了慎答应、许妃和静妃。说是诗词论坛，不过是俪妃搜罗了一屋子的话本，拿出了珍藏已久的公山尖茶叶泡上。静妃倒是真真切切写了两首诗，我找人装裱起来分给各宫的姐妹。
许妃把我们请到了她宫中，说她养的狗和猫都下了小崽儿，要我们喜欢的拿去养着玩，我挑了只棕黄色的小狗，拿在手里只有巴掌大。俪妃抢了人家一只鹦鹉，又说嫌它夜里说话扰了她睡眠，闹着要搬过来和我睡。
日头渐长，我精神却不好了起来。抱着小狗在藤椅上晒太阳时总能睡过去，俪妃好说歹说请了太医来看，竟看出来我四个月的身孕来。当时惊得我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太后特意抽了点时间来看我，“哀家知道皇后思切皇上，但还是要以皇嗣为重，说句不好听的，万一询安出了什么事……”她话还没有说完我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一胎闹腾的厉害，吃什么都吐，俪妃心疼我学我母亲的做法做了八宝粥和秋刀鱼。我从床上爬起来也只吃了小半碗。
八月，正热的时候，我和俪妃带着嫔妃去行宫住了两天，静妃说要去甘草寺为皇上皇后祈福当姑子去，我赶到时头发都已经绞了一半，我只好放了人，心想皇帝这人做的真不咋地。
我被太后叫到了皇帝书房里，半个月前西北一战我父亲战死，我听了脚下一软歪在俪妃身上。书房中还有我并不认识的几个大臣，太后把书信展平了交到我手中，是我父亲在燕北写下的遗书。
“好，我父亲一生好战，死在战场上，也算是了了他最后的心愿。”此时距离我上次和父亲见面，已经九年。我推脱身体不适回了宫，扶着俪妃在花坛里疯狂呕吐出来，抱着她坐在地上哭起来。
“姐姐当心身体啊，老将军已经故去了，你也别太伤心了。”
我强撑着回了宫，脑子里混沌的不行。在床上睡了两天才有力气起来。小狗跳上我的床跟我一起睡，白天自己跳下去玩儿还会蹭我脸。许妃来了两趟劝我宽心。俪妃为了给我解闷把她的鹦鹉提到我宫里来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懂，只是还堵着心里不痛快。
我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生到下半夜皇帝正班师回朝，戎甲还没换下就来了后宫。
“对不起。”他变得成熟了很多，说话也带了很多的沧桑感。我摸摸他的头，眼里含了许多的泪。最后听见两个小孩的哭声时，听见稳婆报喜生了一子一女时手放了下来。
“你再撑一会儿。小离，你别这样。你说过不离开我的。”他还是哭了。
“别哭了，我要走了。”我想给他擦擦眼泪却没有力气。我想起来娴嫔笑着问我“姐姐是从塞外来的吗，我们去射大雁好不好？”。我想起来安晴最后说“谢谢，谢谢你。”又闻见浓烈的血腥气。我想起来玫贵人抱着文乐眼睛里亮闪闪“娘娘我想教小公主骑马。”
“我要回家，爹，娘，我想回家。”我终于哭喊起来，似乎倾注了毕生的委屈。皇帝紧紧攥着我的手我只想挣脱开。外面站了文乐、询安、许妃、俪妃和太后。我的小狗来咬我的被角。
我看见安晴向我伸手，我握住和她一起走出了门。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