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守门

    我已经在船上待了一个月了，每天夜晚我在船舱休息，黑衣人昼夜不停地掌舵。我不知道潜龙渊在哪里，更不清楚何时能到达。

而这一个月中我的身体逐渐变白，自从牵雪菲的手那一刻手背变白后，我的身体就在逐渐变白。每次变白时，落夕就会萦绕在我身边，最后停落在变白之处。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黑衣人每次看到后就会摇摇头然后轻叹一声：“希望赶得及。”

一个月来，除了黑衣人外我没见过第二个人。这里完全被雾气包围，别说人，就连船下的水都看不见。

浓雾中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可是去荒野亭赴灵然之期的？小西是否就在船中？”

大船应声而止，黑衣人大声道：“不错！岸边是何人？”

浓雾中又传出：“岳长风。”

黑衣人笑了笑道：“小西，下船吧，他会给我们指明去潜龙渊的道路。”

岳长风的长相和黑衣人恰恰相反，他脸部漆黑，外套是一个白色的大氅。岳长风看了看我，有些惊异的问黑衣人：“他就是小西，怎么如此年轻？”

黑衣人缓缓道：“他进来时沧溟河把这个名字给了他，我当时也和你一样惊讶，但他的确就是小西，就像上一个小西是女人一样。”

岳长风点点头：“看来这就是他的宿命了。”

我们随着岳长风穿过一片黑色的树林来到一块白色的空地，这个空地是被黑树林围成的一个圆形。就像夜晚漆黑的苍穹中一轮圆月，在黑幕上异常明亮。

岳长风说：“你们从这块圆月之地，穿过黑森林，就会到达潜龙渊了。”

黑衣人点点头：“原来潜龙渊这次游移到了黑森林边缘。真是不可想象。”

“什么意思？难道潜龙渊会移动吗？”我问道。

岳长风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经历的事很少啊，什么事都不了解。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我问：“你不怕违反黑白世界的规则吗？”

岳长风笑地更厉害了：“这个问题是可以回答的，因为你是小西，你必须了解。潜龙渊是游移在黑白世界之外，就像黑白世界游移在现世之外一样。但是它却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它的移动没有规律，所以无人知晓它的所在。”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继续问。

“因为我是潜龙渊的守门人，潜龙渊是白界为了对付灵然而设立的，只有白界的穿越者带着赴灵然之期的人方能进去。而我的使命是引领你们找到它。”岳长风看着我说，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看来你的身份也很隐秘。你不怕我出去告诉别人你岳长风就是潜龙渊的守门人吗？”我故意和他开玩笑道。

岳长风的脸别向他处，叹口气道：“你告诉其他人也无所谓，因为潜龙渊不停地游移在黑白世界之外，没有人可以找到它。而我，一个守门人的使命已经尽到了，其他人更找不到我。”

我皱了皱眉，每当我疑惑的时候我都会皱眉，这是在现世养成的习惯，即使在个世界也无法改掉。

“因为你们走后我就会化做沧溟河中的一滴水了。”岳长风幽幽道，“一个守门人只能守一次。”

我的心忽然痛了一下，我明白他说的意思，我找到了潜龙渊的入口，他的使命就完成了，那么他就要化做沧溟河中的一滴水，对于黑白世界的人的来说，这意味着死亡。那么，我在赴过灵然之期后就会死去吧，因为灵然之期是我在黑白世界的使命，一如把守潜龙渊大门的岳长风。

谜一样的黑白世界，比黑白世界更神秘的是游移在这个世界的之外的潜龙渊。

潜龙渊，一个听上去很霸气的名字，真的是蛟龙潜卧于此吗？我不敢确定，而我更不确定的是去潜龙渊和赴灵然之期有什么必然的关系。我并没有问黑衣人关于潜龙渊的疑问，既然他们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那就让他们遵守好了，到了潜龙渊我迟早会知道，又何必问呢。我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疑问，并不是因为我想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而是因为我想反抗——

为什么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使命？

为什么等使命终了，就要化为一滴水？

为什么要把名字留在沧溟河等下一个分到该名字的人去完成相同的使命？

这样周而复始的循环对本人及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这个世界除了雪菲之外所有人都摆出一副高深的样子？到底他们真的很高深还是在故作高深？

我想要逃离这里，这个愿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我和黑衣人一起穿越在黑森林里，彼此不说一句话，既然他保持高深的形象，那我就成全他吧。

    雾气弥漫，越来越重。我的第一反应是到了沧溟河。“沧溟河到了。”黑衣人停下脚步道。我只是“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黑衣人看了看我说：“你不感到好奇吗？为什么这里会有沧溟河？”

“你说过了，这个世界有规则，自己去经历。现在我来到这里，知道了沧溟河在这里，那就行了，干嘛要问它为什么在这里呢？”我干笑几声说道。

黑衣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已经开始烦感这个世界。”

我轻蔑地笑了笑道：“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是在故作高深，什么念尘泉，什么沧溟河，什么黑白两界的穿越者都是扯淡！”

黑衣人笑不出来了，光亮发白的面部一直冲着我，我想是在对懦弱的我说出如此强硬的话感到惊奇吧。

我向前走去不再看黑衣人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赶快走吧，我想赶快完成使命，尽快化作一滴水，尽早解脱。”

黑衣人跟上我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了。”

“听过岳长风的话我再不明白，那我不就是傻子了吗？”我淡淡地说。

黑衣人问：“你不畏惧死亡？”

我幽幽地迈着步子道：“现世的生活我忘记了，不知道我生活地好还是不好，但是我知道现在，在黑白世界，我生活的不好，从离开雪菲的那一刻，我就厌倦了这个世界。所以宁可化为一滴水，也不愿被宿命操控。”

黑衣人又问：“你死了，雪菲怎么办？你替她考虑过了吗？”

我哈哈地大笑起来：“赴灵然之期是我的使命，和灵然一战不可避免。如果我赢了，那我的使命完成，就要听从命运的安排——化为一滴水；如果我输了，就是战死荒野亭。横竖都是一个死字，我还能怎样？即使我不会死，可这个世界没有夫妻，我和雪菲又能怎样？”

黑衣人被我的逻辑和诘问所触动，呆立在原地。我接着说：“难道我没有考虑过雪菲吗？一个月前的渡口一别也许就是永诀。虽然这个世界黑白分明，没有尔虞我诈；虽然这个世界纯纯净净，没有阴谋诡计，但是这个世界很残酷，残酷到让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个体都要去面对不可改变的命运。”

黑衣人依然呆立在那里。

我继续说道：“我在念尘泉中观察现世的生活，现世的人为了生活疲于奔命，这是现世的残酷。现世之人也会死去，可他们却不知自己何时会死，疲于奔命中也有生活的乐趣。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不用吃饭，体会不到现世生之艰辛的残酷，但是我们在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完成所谓的使命，完成后就会死去，毫无色彩。难道这不比现世更残酷吗？”我说完后没有看黑衣人一眼就大步向前走去。

黑衣人的一句话从我身后飘来：“小西，你在黑白世界果然是独一无二的。”

我承认我十分生气，不然以我的性格也不会说出那些话。黑衣人对我说出的那些话不置可否，一路上我们没有任何交谈。我知道他听过我的话有些气愤，如果我身上没有承担拯救白界的使命，也许他根本不等我讲完就会把我杀了。

是的，我是在反抗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总是在束缚着人们的行为，甚至思想。

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认为这个世界就不应该存在，不管它是否真的游移在现世之外抑或只是人们的一种臆想。

我虽摆脱不了黑白世界的宿命，但是我的思想却与众不同。即使是一滴水，我相信，我依然是这个世界最活跃的一滴水。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

黑衣人问：“你笑什么？”

我微笑着说：“你说过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看透这个世界，我也告诉你，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看透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