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之,一个江南姑娘,五官长的淡淡的,像是铅笔轻轻勾勒的线条,没有任何的着色。瘦削细长的身形也是呼应了这张未经着色的脸蛋。她是学设计的,有深厚的艺术功底,对美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也许是因为这长年的艺术熏染啊,牧之随便着一件浅蓝素色长裙,走在人堆里,那样一种怡然自得,遗世独立的味道,也很难不被人嗅到。
这一年,牧之26岁,刚刚褪去少女的天真,却还没来得及历经世事,她遇到了文天霖,一个26年来头一次让牧之冒出结婚念头的人。文天霖也喜欢看牧之画画的样子,常常就这么呆看一整天也不觉得累。所以他们直接跳过了繁文缛节的假装矜持和不懈追求环节,直接步入了婚姻生活。
女人都是喜欢浪漫的,在她们眼里,不管是恋爱还是结婚,都不妨碍她们不时地给生活加点浪漫的调料。林牧之也喜欢浪漫,而且艺术生的浪漫不一定需要鲜花礼物,也不一定非得烧钱不可。她心里的浪漫是彼此心意相通,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个会心的微笑,是执子之手时掌心传来的踏实安定。在牧之眼里,婚姻里少了恋爱时的小心翼翼,彼此揣测,多了日日夜夜的陪伴,与君共饮一杯水,同盖一床被,这样的温情才是最真实美好的。
婚姻初时,美好甜蜜,匆匆跳过的恋爱环节在婚姻里依然延续着。白日里各自工作,彼此思念。下班后,迫不及待地赶回家,一起下厨燃起这一屋子的烟火气。暖黄色的餐厅灯光冲破夜的黑,极力地想把这暖意散播开去。饭后在楼下小路上散散步,或是窝在沙发里着看看电视,这极其日常的小事,也因为散步时的执子之手,看电视时的相互依偎,把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也过得活色生香起来。深夜,窗外月光如水,温柔地照亮着一切。而林牧之就是照亮文天霖的白月光。
两年后,一个人闯进了这令人艳羡的幸福里来。他们的孩子出生了。生活节奏一下子调到了两倍的速度在快进,每天除了忙碌还是忙碌,没生过孩子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家里多了一个小婴儿究竟有多少忙不完的事。牧之几乎忘了自己会画画这件事,再没有时间提笔。总之,现在家里的重心就是这个孩子,所有人都围着孩子在转。照顾孩子的苦累和孩子带来的欢乐相互抵充着。小家伙吸引着爸爸全部的目光,牧之成了替文天霖带娃的老妈子,知道你辛苦有功,不过一旦怠慢了小公主,那就少不了一顿怪罪责骂。林牧之虽然委屈,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丈夫紧张孩子,也算是顾家的,牧之也不矫情。只要为了孩子好,自己在天霖心里退居第二就退居第二吧。新生命带来的新鲜感让文天霖喜滋滋地当了两年新手爸爸。两岁一过,那个惹人怜爱的小天使仿佛一夜长大,独立有主见的小大人模式开启,处处和爸妈say no,你会惊叹曾经的那个小天使是被调包了吗?小孩子实在是烦人,没完没了地讲故事,玩幼稚的游戏,还常常跟你对着干,文天霖慢慢没了耐性,连陪伴也变成了敷衍,孩子不用管,她也会自己长大的。下了班喜欢在外面喝酒应酬,即使回了家也喜欢自己躲房间里玩手机。孩子只好都找妈妈玩。慢慢地,孩子也不喜欢跟爸爸玩了,毕竟你的敷衍和不耐烦,三四岁的孩子也是懂的。孩子整天缠着妈妈在客厅里看书玩游戏,爸爸一个人躲房间里玩手机,虽然住在一个屋子里,这氛围也仿佛是不相干的两家人。
有时候周末,一家人带孩子一起出去玩,只要林牧之能自己一个人看好孩子,文天霖就在旁边玩起手机,神游于家庭之外了。林牧之带累了,不免抱怨,这时文天霖就上来带一会儿孩子。次数多了,生活的滋味也在慢慢改变。生活是乏味的一日三餐,是没完没了的鸡毛蒜皮,谁也提不起劲。婚姻是一个银行,每一次争吵都是在透支,透支完了总要记得再往里面存钱。这个道理林牧之懂,她也不希望生活过得索然无味,于是积极改变,希望婚姻里多一些仪式感,多一些共同的乐趣,保存这些美好的回忆。她努力去安排着生日,节日,纪念日,努力让普通的一天变得不一样。
这一天,是他们的结婚七周年纪念日,林牧之早早做了安排,预定了餐厅,买好了电影票。没有任何出格的安排,只遵循了最循规蹈矩的纪念日仪式,因为怕文天霖没兴趣会拒绝。看到下班时间了,牧之给文天霖发信息说,“今晚一起出去吃饭吧?我定了餐厅。”文天霖回复说, “你不回家带孩子吗?”“孩子我送去妈妈那了,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们一起出去吃吧,餐厅我都预定好了。”“今天是结婚纪念日?哎呀,你不早说,我都跟朋友约好了晚上一起打麻将了,三缺一不好啊。改天再吃吧。”牧之不吭声,看着手里的电影票掉眼泪,取消了餐厅的预约。晚上等到很晚,文天霖也没有回来,早上醒来,见他在旁边打呼噜,也不知道昨晚是半夜几点回来的。
孩子大了,各种辅导班特别多。周末常常要接送。这天在家收拾着准备一起送孩子去上课,文天霖突然嬉皮笑脸地说,“我能不能请个假,哥们儿喊我去打麻将,盛情难却啊。你自己带孩子去上课吧。”
新春佳节,外面天寒地冻,家里开着暖气格外温暖。一家人聚在一起看电视,嗑瓜子,热热闹闹。这时,文天霖电话响起,他进房间接电话。出来后笑着说“我晚上不在家吃了,同事喊我一起去打麻将呢。难得放假,我放松放松。”牧之看着他快速地出门消失在视线里。
一次又一次,说走就走的麻将之约。牧之不想再忍了,提出抗议。刚开始抗议还是奏效的,文天霖怕她生气吵闹,就不去了。人是留下了,心却有不甘。自己躲一边玩手机,面对牧之的不满,他说“我不是没去打麻将嘛,你还要怎样啊。”
接下来一段时间,文天霖是没去打麻将,不过回来就是喊累,躲一边玩手机。林牧之很无奈,却又拿他没办法。文天霖只关心麻将桌上三缺一,却看不见婚姻家庭里的三缺一。不打麻将的时候,文天霖回家吃了饭就早早上床玩手机了,全然不顾妻女在忙些什么。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每次牧之哄睡女儿,自己回房睡觉时,文天霖都早已鼾声如雷。牧之没机会跟他聊上半句。不久文天霖又开始蠢蠢欲动,要出去打麻将。林牧之只得放他出去,但限定频率。文天霖一出去,又是打到半夜。平时都是早睡早起的文天霖,也只有麻将才能让他如此亢奋地激战到半夜。
林牧之躺在床上,反思着自己的生活。在文天霖眼里,她早已变成了白米饭,只有麻将才是他的老干妈。这样的生活过得实在无趣极了,日复一日地消磨时光。结婚七年,她输给了麻将。这样的生活还能坚持多久?林牧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