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武肃王目不知书,然其寄夫人书云:“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不过数言,而姿致无限,虽复文人操笔,无以过之。东坡演之为“陌上花三绝句”云:“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还歌缓缓归!”
——王士祯《香祖笔记》
这句话短短九个字。是钱武肃王钱镠写给原配夫人庄穆夫人吴氏的一句情话,流传千年而不绝,更是许多文艺少女的心头梦,那么我们今天就来讲讲这位情话王子的故事。
钱镠,五代时候吴越国的建立者。出生于唐朝末年的临安,据说刚出生的时候因为相貌丑陋,钱爸爸觉得此乃不祥征兆,竟然想把自己的前儿子丢到井里去,不知道钱爸爸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幸亏祖母站了出来,对这个意见表示反对,因此,这个孩子便有了一个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乳名“婆留”(阿婆留其命的简写),而那口无辜的水井后来便被称为“婆留井”。在今天也成为了一个景点,供后人撒币……此乃后话。
钱婆留长大后,许是觉得婆不够man,便改名为钱镠。钱镠自幼习武,擅长射箭,舞槊,业余时间喜欢研究一些谶纬之术(诸如占卜,算卦之类),今天我们大多称之为封建迷信。因此,钱镠的童年大概可能都是围着算卦摊子过的,对于读书这条路便走不通了,成年后以贩卖私盐为生。如果不是生逢乱世,简直不敢想象这位先生会有什么未来,所以,各位看官还是要努力学习啊,走私属于犯罪!
但钱镠生活的年代,恰恰是个乱世出英雄的时代,在钱镠二十四岁的这年,迎来了人生的转机,当时浙西狼山镇守卫长官名叫王郢,与手底下69个兄弟们打仗立了战功,理应获得一些物质奖励,但他们的领导,当时的节度使赵隐不知为何只每人发了个奖状,说好的衣服粮食也没了下文,王郢带着兄弟们向上反映,也无人理睬,这位王司令一生气,遂带兵把仓库给打劫了,直接造反了。史书上说王郢等攻陷苏州常州,转战浙江,向南也曾在福建战斗过。
朝廷不会追问节度使赵隐为什么克扣了他们的奖励,只看到了这伙人造反作乱,遂派兵镇压。当时的石镜镇守将董昌受命募兵平叛,钱镠可能觉得一个私盐贩子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大概最好的是监狱吧),便投了军,许是从小习武身体棒,董昌任命其为偏将,自此,钱镠开启了他的戎马生涯。
彼时的唐末,农民起义此起彼伏,盗贼纷纷作乱,这给了钱镠所在的董昌军队伍无穷无尽的经验副本,先后平定了王郢之乱,朱直管、曹师雄、王知新等数股盗贼。钱镠也随着董昌(时升任杭州刺史)一路升迁,二十九岁便成为杭州都知兵马使、太子宾客。
过了两年,越州(今绍兴)观察使刘汉宏与董昌两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刘汉宏派兵攻打杭州,意欲吞并杭州,钱镠带兵偷袭敌营,一把火把营寨点了,刘汉宏亲自带兵前来,也被钱镠击溃,自己灰溜溜地逃回了越州。
终于,中央看不过去了,唐僖宗派了个宦官为杭越通和使(看到这个官职我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命令董昌与刘汉宏罢兵和解,可是这两个地方大员视若无睹,继续打来打去。
公元886年,董昌派钱镠去攻打越州,并表示自己占据了刘汉宏的地盘后会把杭州让给他,钱镠立马带兵跨过五百里山路,攻破越州后又占领了浙东全境,董昌这大哥也真是没白跟,不比之前那个节度使,二话不说自己收拾行李就去了越州,把杭州留给了自己的铁杆小弟。钱镠这会儿开始有了自己的根据地,时年35岁。
光启三年(887年)到景福二年(892年)间,浙江西道、淮南道先后发生兵变,镇海节度使也被属下驱逐,这些混乱都给钱镠提供了政治升迁的资本,钱镠派兵一一镇压,最后几乎占据了浙西(浙江西道)全境;同时另外一个钱镠一辈子的死对头,杨行密占据了淮南道,我们有空也可以讲讲这位大仙。
翌年,公元893年,因为手里有兵又有地,彼时的朝廷也只剩下了委任状,唐昭宗便派人封钱镠为杭州观察使。镇海军节度使,甚至还赐给了他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荣衔,成为使相。钱镠终于成为了一方节度使,我们知道唐朝末年的节度使,转过脸就去称王的人太多了,钱镠此时毫无异心,在皇帝看来应该就是忠心耿耿了,然而在我看来更应该是同行衬托的结果。
乾宁二年(895年),钱镠的大哥董昌按捺不住,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水儿,觉得节度使没劲儿,不如皇帝老子的名头响亮,竟然糊里糊涂的要称帝在越州自立为帝,建立大越罗平国,改元顺天,并任命铁杆小弟钱镠为两浙都指挥使,钱镠一看大哥这举动,连忙写信规劝,与其关门当皇帝,不如开门当节度使,还能富贵一生啊,董昌这时候一点都听不进去。钱镠忙不迭亲自跑到越州,苦苦劝谏,并言明利害,董昌生出悔意,杀了劝自己称帝的家伙,并向朝廷请罪。
然而同年五月,唐昭宗下诏削除董昌的官爵,又封钱镠为浙江东道招使,命令他去讨伐自己的老大哥,考虑再三后,钱镠决定了支持唐中央的决定,派手下顾全武去征讨一路提拔自己到今天的大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董昌,顾全武,早年当过和尚,人称顾和尚,能征善战,浙西境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举攻破越州,并俘获了董昌家人三百余口,以及官员百余人,乘船押送回杭州的时候,董昌说,想当年我和钱镠起兵的时候,我是将军啊!我有何脸面去见他!趁人不备投水而死,其余人也全部被处死。
乾宁四年(897年),钱镠又被任命为镇东军节度使,从此两浙基本都被钱镠控制,形成割据势力,钱镠时年46岁。
钱镠在平定了两浙内部的敌对势力后,基本停止了大规模的征讨。但由于三面受敌,仍经历了多次边境保卫战,主要对手就是淮南节度使杨行密。两人打来打去,互相视为仇敌,杨行密常用大绳索穿钱贯,叫做“穿钱眼”。钱缪听说后,每年杨柳发新芽时,便用大斧砍折,叫做“砍杨头”。直到后来钱镠手下有人反叛,不得已派儿子钱传璙向杨行密求援,请求通婚,亏得这儿子没随爸爸,长得有点帅,杨行密便把女儿嫁给了他,这种互相伤害的做法才告结束(一语双关啊,厉害)。
从此以后,钱镠便不再开拓疆土,坐拥两浙富庶之地,开启了偏安一隅的富贵人生,一心一意搞建设,大修水利搞发展。中原大地你争我夺,仿佛一位世外高人了。
每次中原王朝更迭,钱镠都会派人前去称臣,先被唐朝封为越王,又被朱梁封为吴越王,在其他节度使纷纷称帝的时候也不为所动。
直至龙德三年(923年),钱镠被朱梁册封为吴越国王,才正式建立吴越国。
长兴三年(932年),钱镠病重,召集臣下托付后事,他道:“我的儿子们大多愚蠢懦弱,只怕难以担当大任。我死后,请你们从中择贤而立。”臣下都推举钱元瓘。钱镠于是立钱元瓘为继承人。不久,钱镠去世,终年八十一岁。
后来的继任者们始终供奉中原王朝,末世钱弘俶顺应时势“纳土归宋”,使国家“不被干戈”实现和平统一。钱镠父子开创吴越国,连续三代五主均受中朝封为国王,成为王族。
钱氏后人秉承祖训,绍续家风,绵延文脉,造就了吴越钱氏一门世代家风谨严,人才兴盛的传奇。这个家族始终一脉书香绵延,代有人才涌现。
到了近代更是人才“井喷”。文坛硕儒、科技巨擘云集,海内外“院士”子弟数以百计,因而吴越钱氏家族被公认为“千年名门望族,两浙第一世家”。
后世对钱镠的评价极高,毕竟在他生命的后三十年,保护着浙地百姓平安,远离战乱,我个人也是很敬佩的,起码也是羡慕那些浙江的百姓,而更同情河南这个四战之地的老百姓。
各位看官你们又有什么看法呢?何不分享一二。
文:养一只新浪微博:乌伯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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