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沉墨国学经典诵读
贾 生
(唐)李商隐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作者
李商隐(约813—约858),唐代诗人。字义山,号玉溪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开成进士。曾任县尉、秘书郎和东川节度使判官等职。因受牛李党争影响,被人排挤,潦倒终身。
其所作咏史诗多托古以讽时政,无题诗很有名。擅长律绝,富于文采,构思精密,情致婉曲,具有独特风格。然有用典太多,意旨隐晦之病。与温庭筠合称“温李”,与杜牧并称“小李杜”。有《李义山诗集》。
诗解
⑴贾生:指贾谊,西汉著名的政论家、文学家,力主改革弊政,提出了许多重要政治主张,但却遭谗被贬,一生抑郁不得志。
⑵宣室:汉代长安城中未央宫前殿的正室。逐臣:被放逐之臣,指贾谊曾被贬谪。
⑶才调:才华气质。
⑷可怜:可惜,可叹。虚:徒然,空自。前席:在坐席上移膝靠近对方。
⑸苍生:百姓。问鬼神:事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汉文帝接见贾谊,“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
译文
汉文帝在宣室求问被贬谪的贤臣,
贾谊的才华和格调更是无可比伦。
谈至深夜汉文帝挪动双膝靠近他,
可惜他不垂询民生却是穷究鬼神。
诗韵
李商隐生活在唐王朝日趋衰败的晚唐时期,他对皇帝昏庸、宦官当权与藩镇跋扈深为不满。而且李商隐被卷入了牛李党争,屡受排挤,怀才不遇。
于是,他借吊贾谊来抒发自己的感慨,通过讽刺汉文帝虽能求贤却又不知贤的行为,反映了晚唐的社会现实——即晚唐帝王也像文帝一般,表似开明,实则昏聩无能。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首句从正面着笔,丝毫不露贬意。一“求”一“访”,仿佛热烈颂扬文帝求贤意愿之切、之殷,待贤态度之诚、之谦。“求贤”而至“访逐臣”,更可见其网罗贤才已达到“野无遗贤”的程度。
次句隐括汉文帝对贾谊的推服赞叹之词。“才调”,才能风调,与“更无伦”的赞叹配合,侧面烘托出贾谊少年才俊、议论风发、华采照人的精神风貌。
这两句,由“求”而“访”而赞,层层递进,表现了文帝对贾谊的推服器重。如果不看下文,几乎会误认为这是一篇圣主求贤颂,其实不然。
第三句承转交错,是全诗枢纽。“夜半前席”,把汉文帝当时那种虚心垂询、凝神倾听,以至于“不自知膝之前于席”的情状描绘得惟妙惟肖。
这种善于选取典型细节,善于“从小物寄慨”的艺术手段,正是李商隐咏史诗的过人之处。通过这个生动的细节的渲染,才把由“求”而“访”而赞的文帝“重贤”升到了最高处;而转,也就在这高潮中开始。
诗人用咏叹之笔轻轻拨转——在“夜半虚前席”前,加上“可怜”两字。可怜,即可惜。
不用感情色彩强烈的“可悲”“可叹”一类词语,只说“可怜”,一方面是为末句——一篇之警策预留地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这里貌似轻描淡写的“可怜”,比剑拔弩张的“可悲”“可叹”更为含蕴,更耐人寻味。
仿佛给文帝留有余地,其实却隐含着冷隽的嘲讽,可谓似轻而实重。只轻轻一点,却使读者对汉文帝“夜半前席”的重贤姿态从根本上产生了怀疑,可谓举重而若轻。
末句方引满而发,紧承“可怜”与“虚”,一语中的——“不问苍生问鬼神”。郑重求贤,虚心垂询,推重叹服,乃至“夜半前席”,不是为了询求治国安民之道,却是为了“问鬼神”的问题。
诗人仍只点破而不说尽——通过“问”与“不问”的对照,把讽刺君王昏聩弃贤和伤叹贤士怀才不遇两方面的意蕴融于一篇,足见其思想深刻、构思新颖。
此文辞锋极犀利,讽刺辛辣深刻,感概深沉蕴藉,却又极抑扬吞吐之妙。巧妙运用反跌手法,揭露了封建统治者表面上求贤、敬贤,实际上不能识贤、任贤,揭示出在深受恩遇的表象下隐藏着不遇的实质。
讽汉文实刺唐帝,怜贾谊实亦自悯。点破而不说尽,有论而无断,诗有讽有慨,寓慨于讽,诗人矛头所指,显然是当时现实中那些“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封建统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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