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录|《我们从未陌生过》
上一章|《青春是用来挥霍的》
文 | 逐光
14
在苦苦备战高考时,日日夜夜,我们做梦都盼着高考后能过上幸福自在生活。有啤酒、有炸鸡、可以看球赛一夜不宿;可以在网吧通宵五连坐,而不被父母揪耳朵;可以在KTV飙歌到深夜,唱完还能吃一顿塞翻肚脐眼的大餐。
原本以为那天到来时,一定满城风雨,能看见满天飞的书包试卷,能听见每个人大吼:“去他妈的高考!”,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地球的颤抖。
可这些只存在于想象里的画面,在现实中并不能找到归宿的地点。
一切都很平静,生活也一如既往,世界末日没有如期而至。
我们还是以前那个我们,没能把老天捅出个大窟漏,真是遗憾至极。
大家忙里忙外地应付各种聚会。
有些本打算召开的聚会,没开;有些开了,散了。
有些没打算召开的聚会,没开;有些却开了,但也散了。
反正到最后,该散的都散了,不该散的也散了。
什么也没留住,什么也没留下。
最后的那几天过得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剩下的除了回忆只有感动,日子除了吃就是睡。
我们又一无所有了,一切又重新开始。上帝开始发话:小伙子,你该上路了。
15
我和开心进入大学前的最后一次聚会,孤独的只剩下寂寞。
十个男人和一只鸡的故事。
不要想歪了,是一只烤鸡十个男人吃。
十个人,在县城以西四十公里外的一个文化村,度过了一天。前一晚,朋友订了一辆大巴。
不过,我觉得坐车十分无趣,而且一直以来我都随着性子走,不喜欢按常规出牌。所以,我给开心提了一个建议。我说,我俩骑自行车去吧,你跟我混,还是像以前一样保你平安,保你荣华富贵。
他犹豫了片刻,狠下心说:行,我也想试试。
我一听不得了,立马跑进仓库,从里面掏出两辆布满灰尘的山地车,其中一辆是捷安特牌的白色经典越野,那是我高一去青海环湖时买的,也是后来我用来骑川藏线的,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
还有一辆是我表弟的,他初中毕业以后就寄存在我家里——破旧不堪的车把,满是铁锈的车架,干硬的铁链。
我把我心爱的捷安特白色越野让给了他,自己骑着表弟的“解放牌奥迪A6”,一路蹦跶,活生生硬是把它生拉硬拽地干到了文化村。
我之所以这样做,我之所以把心爱的自行车让给他,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本性为善。
天气十分炎热, 大路开头就是一条十五公里的上坡。
我在前面带路时,就听见他一直在后面叫唤,我在后面撵他时,他又在前面叫唤。
哎呦妈呀的,太热了太热了,后悔了后悔了什么什么的。
叫个不停,没完没了,我不爱听!耳细胞都被他杀完了,实在忍无可忍,就下车踹了他两脚,然后他就一声不吭了...
我还是那一副大哥的派头,上前继续给他带路。
一路上,我只对他说五个字:加油!跟紧我。
后来终于翻过了那个坡,在坡顶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他一见二话没说,一甩车把,两腿一触底就开始狂奔。我很好奇,他哪来的劲。刚才还一个劲地说自己累得半死不活的。
我只能把一切累的,当做他的伪装。他一边跑着,一边脱衣服。转眼间就一头就扎进了河里。
那瞬间,我突然想起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里面有的一个场景:迪安,萨拉,玛丽露,三个人,穿梭在美国东部西部的道路上,浑身赤裸的在公路上驾车狂奔,疯狂地做爱。如果说迪安他们是“垮掉的一代”。那我们又是什么?
我觉得他现在一定很饥渴,而且还赤裸着身子,在光天化日野外小河边只穿了一条孤零零的三角裤遮体,暴露出自己的没有轮廓,也没有肌肉的身子,却一点也不害臊。这简直是不要脸的终极表现。
16
关于他的记忆,还有一件事。
在我还在北京上学时,开心半开玩笑地告诉我:最近学习很不在状态,有时觉得读书没有意思。我和他说,我也一样,生活没有目标时就会有这样的感受。我感觉他话里有话,想了想问到:你怎么了?
他很腼腆地对我笑了笑:“那个...我班主任前几天找我谈话了。”
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对我说。
“我这学期成绩很糟糕,总绩点全班倒数第二。”
我以为他在说乐,幽幽地说道。
“不怕,不是还有一个倒数第一给你垫底吗?”
他看着我,脸上的腼腆突然就消失了,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力扯住他的眉头,十分僵硬。
“他啊……”
话一出口,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收掉了笑容,一脸的认真。
“挂科太多了,加上逃课和作弊,下学期开学就会被劝退了……”
停顿了很久,他接着说道。
“我班主任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走了,我就是倒数第一。”
听到这话,我一下就沉默了,脸上的笑容收敛,低着头。
感觉自己被针用力地扎了一下,但又十分肯定:扎我的这个人不是开心。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我脸部渐渐扭曲起来,为自己不经意的玩笑话感到懊恼,为自己的放肆的随意感到抱歉。
我怎么也不愿抬头。说什么也不想让他看见我此刻愧疚的表情。
有那么几秒,我甚至觉得时间都静止了,我们身处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但我却听不见四周的声音,任何声音。哪怕一丝,哪怕一点,我都听不见。
久久没有声音。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沉睡了。
我心里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嘴,一遍一遍,重复地念着,他最后的一句话:“我没有退路了,我没有退路了,我没有退路了....。”
沉默的气氛压得我快要窒息,所有的东西都在不断的挤压我。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现实折腾人,无力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自嘲地一口叹气,仿佛刚刚经历完了一场漫长无边的自我安慰。
这声叹息,将我从沉默的漩涡里拉了出来。
“我有想过诶~”
他说话了,我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眨着眼抿着嘴,又恢复了以往调皮的样子。
“明年去部队找你算咯!”
我急忙着喘了一口气,接上了话茬。
“好呀好呀~祖国需要你,中国人民需要你。”
说完,我俩都哈哈地笑了。
可我笑得是那么没心没肺。
他笑得是那么无奈心痛。
【无戒写作训练营三期第8天 学号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