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怀孕了。
已经三十五岁的正荣在看到那张写着妻子名字通知单的时候,手心里全是冷汗。
兴奋?紧张?忐忑?
这冲击性的消息似乎让正荣有点喘不过气,总是有些不知名的情愫从闷闷的心底不断涌出来。以至于妻子泛着泪光拉了拉正荣的衣角,正荣才反应过来。
他要当爸爸了。
正荣小的时候很聪明,但是在高中的时候却辍学了,原因就像大部分生活在农村的孩子们一样,家里很穷供不起。所以后来在坐着小生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子,相识,相知,结婚到现在有了孩子。
老婆,多吃点。正荣小心的端了一碗骨头汤从厨房走到坐在桌子前面的妻子面前。
妻子当然知道此时此刻正荣兴奋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抬眼看看这个两个人居住有点空旷的屋子,一想到以后会有个可爱的小家伙在这里跑来跑去,妻子嘴角的笑容就愈发灿烂,轻抚腹部的手就越是温柔。
老婆,我想……
正荣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我想买房子。
妻子对于正荣的想法,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好。
怀胎十月,对于正荣来说,真的是一个漫长却又让人焦急的时间。从初春到冷冬,正荣和妻子没有一天不再期盼这个生命的到来。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比往年的都冷。正荣看着窗外的雪花,一点一点的落在地上。
晚上的雪真美啊。正荣想。
咚。
正荣听声回头,看见半坐在地板上,捂着肚子皱眉的妻子。
地上有血。
正荣怎么也不会忘记这个冬天的晚上,自己蹲在一个简陋的医院里,听着妻子沙哑的声音,咬牙握紧了拳头。
直到那一声啼哭。
还好,两人都平安无事。
不知道为什么,正荣给孩子起名,满满。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妻子,看着正荣小心的抱着孩子的手已经有微微的红色刚想说话,却看到正荣小心的抱着孩子的笨拙模样,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满满,爸爸在这呢。
果然啊,日子的脚步走的飞快,满满出生像是昨天的事情。正荣拿下眼镜,揉揉太阳穴。合上已经有些翻坏的相册。
妈,爸是不是又犯糊涂了。正荣听见坐在客厅里的满满和妻子说话。所以下周我的结婚典礼,爸还是别来了吧。
我怕丢脸。
正荣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自己的听力又出了毛病,接着用不怎么听话的右手拍拍耳朵。
满满,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
正荣听见妻子有些愠怒的声音,明明记忆里妻子不是那么容易发火的人。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爸爸不是有半身不遂不是吗。我真的很怕婆家人瞧不起我。
我好怕。
正荣听见了满满的这句话,女儿说的这句。
女儿害怕我给她丢脸。
后来正荣就听见女儿离开关上门踩着高跟鞋离开的声音,妻子只是进来坐在正荣的旁边握住正荣的手。
满满长大了。
正荣看着窗外的银杏树,说了一句。
一周以后的结婚典礼如期举行,虽然是八九不离十的婚事,但是准婆媳之间的关系总不是那么好。包括在婚礼当天。
哟,这结婚娘家就来这么几个人是几个意思。婆婆对于这个姑娘依旧是百般挑剔。
满满想到了那个自己几天之前嫌弃过的那个已经头发斑白,走路不是很利索的男人。
没有说话。满满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
满满!
熟悉的声音,满满回头,看见正荣穿着西装拄着拐杖站在后面。
爸爸在这呢。
满满哭了,第一次为了正荣,满满哭了。
第二次,是在满满收拾正荣的遗物的时候。
你给他的东西啊,从来都不舍得丢,能留着的都留着,都是宝贝。妻子收拾着正荣的屋子说道。
满满只是抿嘴笑着一边收拾一边听着母亲说话。
突然,满满看到一张放在书柜抽屉里的纸。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岁了,纸张已经泛黄,但是上面蜡笔的笔迹却没有褪色,属于孩子的幼稚。
满满再熟悉不过,那是自己五岁时候画的正荣。
题目:最爱我的人。
爸爸,满满在这呢。
满满看着画上的正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