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回到城里的时候,华灯初上。洛川带他去吃这里最著名的特色羊羔肉,吃到一半她的同学打来电话,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辞职,一定要请她喝酒。打电话的时候洛川笑得很异样,表情既期待又似乎很为难。杜肖判断,电话那头应该是个比较特别的人吧。
杜肖默默吃着,挂了电话,洛川也沉默着低头吃饭。又吃了大半个小时,他们一起坐车回家,公交车不紧不慢地开,一站接着一站,路边到处是6个月之后他的音乐会海报,令人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没有人“认”出他。
中午出门的时候他全副武装,洛川就笑他,其实根本不用担心。他一脸质疑,洛川却说:“一般来说人都不会注意擦肩而过的人,不过,像你这样的是会引起些注意啦;不过这里的人都很腼腆,真的是很——腼腆,就算认出来,也不会有疯狂的举动,最多远远看看。”但是——他根本不信!
洛川看他不以为然,继续证明:“这里的人连鼓掌都觉得很不好意思,曾经有个明星到这里开演唱会,一个劲鼓动观众鼓掌,结果也没有得到多少掌声,最后当场就生气了。”
这个故事倒是有趣,他心想。
赞美和掌声当然好,但也是把双刃剑。它会给人鼓励和满足,可是太在意也会让人迷失,为了掌声而活,甚至被虚假的掌声捧坏了,最后连对自己的认知都产生了偏差,自认为走到哪里都应该被捧着宠着;出于种种原因,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想法是可以被满足的。然而,长时间失去自知的人,一旦碰到真实的现实,突然就适应不了,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在台上像一个没有要到糖的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在观众看来,不仅幼稚,还十分可笑!
对于每一个面对掌声的人而言,这都是很重要的一课——“你以为你是谁”!
一路走来,竟然如她所言,路上有人会盯着他多看两眼,但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们,他心里不得不叹服:这里真的很特别。
回到家里,洛川换了衣服,叮嘱他锁好门,又出去了。说是和几个在这个城市工作的高中同学聚会,一夜未归……
凌晨一点,洛川还没回来。他在网上看到经纪人发的邮件,出走的时候没带手机,那边联系不到他。邮件上说,如果明天下午三点之前不能回去,原定在晚上的音乐会就要取消,问他怎么办。
那边应该已经炸锅了吧,于是回信,预定最迟的一班回程机票。
8.
头一天晚上一起聚会的女同学受了离婚的打击借酒浇愁,醉得不省人事,洛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送回去,还拉着不让走又听了一夜的唠叨。
第二天洛川早早起来准备离开,没想到才开始收拾就被发现,酒还没醒的她看见洛川要离开不禁悲从中来,死死拽住坐在床上又开始哭诉:“你们都要离开我……呜呜呜……哇!!!”洛川最怕这个,无可奈何地安慰,昨晚的话又听一遍,比复读机都精确。终于安抚住哄她再次睡下,匆匆赶回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钥匙静静躺在桌子上,就像平时丢三落四忘拿了一样,阳光照着地板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屋子里安静得不像话。
她站在那里发了半天呆,不等心中的情绪涌出,便决定就当是一场梦,早上起来,风一吹,就散了。
对于那个人,本就不应该生出许多念想。
但不应该,就真的不会产生了么?洛川选择性忽略这个问题。
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每天照常写作,投简历,面试,每周逛三次书店。自从他走后,虽然又将她那晚收藏起来的海报重新挂了出来,但是再也不会在临睡前轻轻亲吻海报中的杜肖了。回头想想,她一直以来喜欢的,不光是他的音乐吧。
回忆起在车站捡到他的那天晚上,公交车站台昏黄的灯光中,座椅上有个人背后背着琴,病的不轻的样子,好几次摇摇晃晃几乎昏过去。等车的她看情况不对,最后在即将倒下的瞬间将他扶住,腾出另一只手拨打120,可是明明已经昏迷不醒的人,却抓着她的手说:“不能去医院!”
“嗯?你说什么?”声音太小,她凑近去听,可是看到帽子下面的脸,洛川吓了一跳。
“不能去医院!”声音很微弱,这回她听清楚了,怔怔地看着他,最后决定:带他回家。
在出租车司机师傅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将他背到楼上。深更半夜,请隔壁的医生邻居来给他看诊。
“还好,只是疲劳过度和感冒”,听到医生的诊断她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望着床上疲惫的脸,终于放心。
医生邻居给杜肖打了一针,又喂了些药,他身体底子不错,第二天就好了。
真是彻底康复了呢!
第三天就出现在音乐会现场,在台上演奏了三个小时还神采奕奕,琴声也变得和从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