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的时候，我曾经暗恋过一个人。

而且这段暗恋，持续了整整五年。

是的，整整五年，我都是暗恋。

他长得不帅，也不高，也不是学霸，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艺，甚至不算很阳光，很开朗，但我就是喜欢他，没理由的喜欢。

我们穿着清一色的蓝色校服，清一色的短发，我站在他后面，看着他扩胸伸腿，踢脚跳跃。早晨微暖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让他下巴上碎绒绒的小胡渣，变成了金色。

我突然就那么笑了。

以致于跟我并排的好友以为我得了什么病。

他的数学比较好，而我却是个文学迷，一看到x、y、z就昏昏欲睡。每次考完试，看着卷子上惨不忍睹的分数，我都有一种无力加愤怒：我就是不喜欢数学！我就是不喜欢数学！我就是不喜欢数学！

但是没办法，谁让我没勇气，没能力，没办法逃离这样的教育体制呢？

所以每次，他就成了我的临时数学老师，给我恶补各种方程式、坐标图、辅助线，谁让他是我的同桌呢。

其实每一次他给我补课的时候，我都在神游天外，不是想着小说里的故事情节，YY我和他化身为故事里的男女主人翁，仗剑行天涯。要么就那么盯着他的脸，研究他的眼睛为什么那么小，眉毛为什么那么粗。

很多次，都是他喂喂的呼唤声，将我从自己的YY中唤醒，然后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我刚才讲的，你都听懂了没？”他问。

“啊——”我能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吗，可我不敢说，我怕被他的唠叨淹死。

“你又梦游了。”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考试的时候梦游，给你讲题你也梦游，是不是昨晚没睡啊。”

“啊，你咋知道我没睡？”我乐了，我昨晚确实没睡，因为一整晚都在想，我要用哪种方式向他表白，是故意装摔倒让他来扶我，，然后趁机钻进他怀里，还是往他的书桌里偷偷塞情书，或者趁他讲题抬头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间来个偷吻，或者直接霸道女总攻、拉到墙角壁咚……

“你——”他顿时气结，“整天就知道抱着古龙金庸，别说考个好大学，就是一般的大专，恐怕都没人要。”

“我爸也是这样说的。”一提到高考，我就蔫了，文科是我的强项，150分的语文，我可以考149，但同样150分的数学，我连零头都考不到。

我爸当然也担心我偏科偏的太严重，会影响高考成绩，但我爸同样说了：“没事，考不上大学爸养你，再说，你看那谁谁谁，没考上大学，人家照样不成了大作家。”

老爸会养我，可他呢，等老爸老了，他会养我吗？

他当然不会养我，因为，他喜欢的不是我。

他喜欢的是唐琳琳，因为我看见他在上课的时候偷偷给唐琳琳写情书。

情书里面写了什么，我当然不得而知，不过我知道那天晚上他跟唐琳琳偷偷去操场边的小果园约会了，因为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其实，我当时都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去向老师打个小报告，这样，他们就一拍两散了，我就有机会了。可想了想，最终还是关灯睡觉了，起码在梦里，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我们学校的操场边有一个小小的果园，里面种满了苹果、桃子、梨树等各种各样的果树。我一直挺奇怪的，其他的学校都是枫树、柳树什么的，我们学校为什么要开辟这么一个果园呢？是为了让同学们认识更多的果树，还是为了在果实成熟的时候，让我们体验收获的快乐。

但我无从考证，我只知道，明天下午，学校要求我们集体去果园劳动。

我虽然也是个农村孩子，但在家里从来没干过家务，因为我爸妈舍不得，但学校舍得，因为不但不用付工钱，还能美其名曰，参与社会实践，增强动手能力。

我们被三个人分成一组，每个组划定一个区域，采摘刚成熟的苹果。

我、他、唐琳琳，被分在了一组。我猜想他一定是贿赂了分组老师，要不然哪会这么巧。

他们两嘻嘻哈哈地笑着，闹着，仿佛再无聊的劳动，能一起撒狗粮，也是快乐的。

可我却怎么也快乐不起来，因为，我，吃醋了。

我摘下一个苹果，像三步投篮一样，狠狠地扔了出去。没想到，大概是武侠小说看多了，也沾染上了一些武林绝学，好巧不巧，苹果砸到了监督老师的脸上。

那女老师的尖叫，像极了小说中被人偷袭时的气急败坏。

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因为那位女老师是校长的老婆。

罪魁祸首很快被押到了校长夫人面前，我低着头，一声不吭，装作满不在乎。

透过眼角的余光，我看到校长夫人脸上一大片红肿，原本精致漂亮的脸蛋，此刻十分狰狞。

她冷冷的扫了我两眼，哼了一声，然后将我带去了办公室。

周围的同学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大声喘气，更别提有人能英雄救美，站出来为我扛下一切。

无聊的劳动因为这个意外很快解散了，校长夫人或许是鉴于身份高贵，不愿意跟我这个微小的学生计较，我被特赦回了教室。

懒洋洋的趴在座位上，他捅了捅我的胳膊，意思是看我有没有事。

我摇摇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不了被开除，爱咋咋地吧。

第二天，我爸来了趟学校。

第三天，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我被处理的消息。

第四天，仍旧没有。

第五天，还是没有。

一直到学期末，也没有任何消息，这件事，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放假的时候，我才从爸爸的嘴里知道，原来，校长夫人差点成了我妈，只不过当时由于门不当户不对，我爸被未来岳父扫地出门了。

原来，爱情的威力真的这么大，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即使更加的门不当户不对，那个人一出现，也能让你立即俯首称臣。

我跟他闹翻，是因为一支钢笔。

那支钢笔是唐琳琳送给他的，可我不知道。

我上自习课的时候打瞌睡，一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桌子晃动，他的钢笔咕噜噜掉到了地上，摔断了。

钢笔掉到地上的那一刻，他立刻俯下身去接，可惜没接住。

拿着断成两截的钢笔，他的脸色黑得像煤碳。

他没有骂我。

他什么也没说。

我有些手足无措，向他道歉，他不理我。

我说重新赔他一支钢笔，他也不理我。

我说我请你吃饭，吃你最喜欢吃的小龙虾，他还是不理我。

我问他我要怎么做他才愿意原谅我，他还是不理我。

他真的，再也不跟我说话了，即使我们两依旧坐在一起，还是同桌。

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既然你不理我，那我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何必那么低声下气去求你。

我也不再理他，虽然我的心痛的像用刀割。

我们不再说话，我的梦里，却依然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怎么也挥不去。

他低着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给我讲解一道道让我头痛的数学题；

他朝着我笑，说我要是再不努力，连一般的大专都不会要我；

他带来他妈妈做的鸡蛋糕，一边给我吃，一边炫耀他妈妈的厨艺有多高超；

数学课上，他看我又睡着了，用圆珠笔在我的胳膊上画了一只打盹的乌龟；

自习课上，老师突然袭击，他铺开所有的试卷，掩护正在看小说的我；

……

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告诫自己，不许再梦到他，不许在这么贱，可每天早上起来，我的枕头依然是湿的。

直到毕业，我才知道那支钢笔是唐琳琳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个时候，他们也已经分手。

可我，还是连一句对不起，或者我喜欢你，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一直到大三，我有了真正的男友，这段一直没有说出口的暗恋，才在我的心里画上了一个句号。

毕业后，我随男友南下广州，他则留在了家里，进了体制。

前几天，听到他结婚的消息时，我正在给一岁半的女儿喂奶。

他终于也找到了属于他的真正幸福。

恍惚间，那些一直以来我以为已经遗忘的画面，突然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原来，那些我自以为已忘掉的曾经，并不是真的忘了，而是被隐藏在了脑海的深处，一旦出现新的契机，它就会再次占据你的内心。

不过，有的爱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再多的回忆，也是回忆而已。

只是，我记得，还欠你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