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因果轮回
十二年前的那一天,爸爸去接妈妈下班回家的路上,也是这样一通电话,爸爸说已经到路口的红绿灯,一家人约好要外出吃大餐的。
话音未落,电话彼端一声巨响,再没有了回应。
姑姑带着她和苏雯赶到现场的时候,鲜血淋淋,任她如何呼喊、哭泣,最最疼爱她的父母却再没有了回应。
医院的抢救室门外,姑姑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嘴里一直说着:“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声音却是颤抖着的。
医生对姑姑说,抱歉,我们尽力了,神情里尽是遗憾。
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却始终不愿意相信,哭着问说,姑姑,你不是说他们会没事吗?爸爸妈妈不会不要我的,他们最疼我的。
大人们要带她去病房里,说是再去看他们最后一眼。她死死的抱住墙角的柱子,她不要去,爸爸妈妈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他们不会死的,什么最后一眼,她一个字也不要相信。
依旧是两张熟悉的脸,他们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睡得很香很甜,不知梦里花落花开,嘴角依稀仿佛还带着微笑。可姑姑却说,爸爸妈妈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没有疾病,没有寒冷,没有痛苦的世界。
如果真有那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他们要丢下她偷偷的去呢?
她倚着床边嘤嘤哭泣,隐忍着痛楚,爸爸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女子也一样,做人要坚强。是不是她不够坚强,生病时还是会哭鼻子,惹爸爸妈妈生气了,所以他们都不理她了?
浓浓的哭腔,嘴里只剩断断续续的句子。
“我以后再也不会赖床,再也不会挑食,再也不要洋娃娃了,我会乖的,你们别不要我,好不好?
爸爸你说过今年寒假要带我和妈妈去滑雪的,你说我是你的小公主,永远是你手心里的宝,说好要养我一辈子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妈妈,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
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明天早晨妈妈依旧会叫她起床,亲昵的捏她的鼻子,说她这小懒虫还要赖床到什么时候?
爸爸出门前依旧亲吻了她的脸颊,说下班后要带他的小公主去吃饭。
可现实却是,一夕之间,她痛失双亲,她的爸爸妈妈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原来,不是所有的诺言都能够被兑现,即便是至亲至爱,依旧敌不过命运残酷的掠夺。
莫要轻言离别,最怕一别成永诀。
尘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生与死,天人永隔,再无相见。
长大后,她看过很多书,有说“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有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有说“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都告诉她,一生之中,遗憾无处不在,有回不去的故乡,有未完成的事业,也有生死相隔的夫妻。有的事,随风而去;有的事,即便已成为过去,却永远无法释怀。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还是会梦见那一天,天崩地裂,是她心里永远的痛,永远也无法磨灭的悲伤。
她一路狂奔,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穿梭,血肉模糊的场景,医院里的嚎啕哭泣,甚至是墓碑上年轻的笑脸。心中的恐惧让她濒临崩溃,那样的痛,她无法再次承受,她祈求上天不要如此残忍,夺走他的阿远。
她穿过人群,却没看见阿远,几辆车撞在一处,满地的鲜血。她问周围的人们,却没人能告诉她答案。无穷无尽的无助和绝望将她包围,心爱的人生死未卜,就像是沉溺在深深的海底,伸出手来碰不到边际,就快要窒息。
“苏颜……”来自人群中的一声呼喊,就像是深海之中的浮木,又像是黑暗之中的一盏明灯,将她从混沌中黑暗中拯救出来,仿佛又看了太阳,刹那间光芒万丈,普照在她的心上,那是她的阿远。
她什么也来不及去想,只是用尽的全身的力气奔向他,无论他们之间隔着多少千山万水,多少年年岁岁。只是在那一刻,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奋不顾身地扑进他的怀里,那就是她的全世界。
“阿远,阿远……” 她一遍又一遍的唤他,仿佛只有如此她才能感受最真实的他。
他们相拥在拥挤的人潮之中,想要将彼此融进骨血里去,再不分离;又或许,他们本就是一体,骨肉相连、血脉相溶。
“你有没有事,阿远?”泪水再也不住,肆意的流淌。“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季远望着泪眼朦胧的她,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手狠狠地攥住,疼的厉害:“我没事,有辆车突然冲出来,我为了躲开他撞防护栏上了。”
“为什么地上会有那么多血?”
他紧紧抱着怀中颤抖的她:“后面又有两辆车撞在一起了,那不是我的血,我没事。”
“阿远,我以为你出事了,我好害怕。要是你死了,我该怎么办?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不要我的,阿远,你再也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阿远……”声音夹杂着浓浓的哭腔,话语有些语无伦次。
心上的那只手突然松开来,所有的情绪涌了出来。这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子,心疼着、怜惜着、让他痛着,也深深地爱着。
俯身,吻住她的唇,他说不出口的话在温润地唇舌中告诉她。如果他即将死去,那么她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眷恋;如果这是世界末日地最后一天,那么,他只想和他一起。
绵长地一吻结束,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温柔轻语道:“不哭了,没事了。”
她抬头凝望他的眼睛,心中感慨万千,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阿远,我们结婚吧!”
阿远一手开车,另一只握住她的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窗外依旧是移动的风景,喧嚣的街头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切如常,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她,多了一个身份,季太太,她成了季远名正言顺的妻子。
命运真的很奇妙,早晨出门的时候,阿远向她求婚,她只当作一个玩笑;可到了下午,他们就结婚了,只是求婚的人,变成了她。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对彼此的了解也还不够,再加上姑姑和他父亲的原因,他们的关系比一般人来的复杂,这些苏颜都知道。
可那一刻,这所有的一切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阿远,很爱很爱。生死一线,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她如此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阿远就像是她漂泊在汪洋之中,寻觅了很久很久的岸头。
她想在那里永居,她想和阿远生活在一起,她想要做他的妻子。不计前尘,不问过往,她只是跟随自己的心,随着自己隐藏已久的渴望。
她想要一个家,阿远带她去翕苑的那一天,告诉她,这是我们的家。那句话,在她心里种下一粒种子,再见到阿远的那一刹那,开出最绚烂的果实。
他许了一个家,那么,她便要还他一生一世。
她不知道结局会是怎样,可就算是飞蛾扑火,她也在所不惜。
入夜后,独自坐在床边的苏颜心中却开始忐忑不安,浴室里传来潺潺的水声,更让她心烦意乱。明明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很久了,今夜她却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不太像,但却是名副其实的新婚之夜。
要是今天阿远第一次提结婚的时候,她直接同意了该有多好。反正结局都是一样,他那个虽然很草率,但至少是他主动求婚的呀。现在倒好,来了个华丽的大反转。
苏颜想起很多婚礼上,司仪会问起两个人的求婚过程,就开始冒冷汗,他俩这故事一说出来,太惊世骇俗了!那画面太美,她简直不忍直视,使劲儿的摇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赶紧停止想象。
季远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摇头晃脑的苏颜,从身后抱住她问道:“你干嘛,一直摇头做什么?”
可能是太专注了,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季远,一下子觉得窘迫极了,结结巴巴的回答:“没……没什么。”
阿远突然虚压在她身上,捏住她的下巴,漆黑的眸子中隐隐的笑意:“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苏颜赶忙否认道:“我哪有。”无奈微红的面颊出卖了她。
眼中阿笑意更深了:“有就有,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新娘子嘛,羞羞答答很正常。”故意压低了声调,靠近她的耳边道:“还有,你这样子我好喜欢。”酥酥麻麻的气息散落在的她的劲窝上,耳垂被他吻住。
“阿远……”娇滴滴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来,上面的人身体更紧绷了几分。
声音更低了些,性感撩人,轻轻哄着她:“换个称呼。”他想要听的是那个专属于她的称呼。
她其实还是有些难为情,却拒绝不了他,话在嘴边,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老公。”
“再叫一次。”他继续诱哄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与幸福。
对上深情款款的目光,心中一软,泪水充盈在眼眶之中,“老公。”
“再叫!”宛若天籁的声音,让他欲罢不能。
“老公,老公……”
未完的话悉数吞没在湿热的吻里。
古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长夜漫漫,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