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怔怔地停了,天穹阴笼,毫无晴兆。乍暖还寒,早开的花尽数不在枝头,明日的落红看来不会满径。风又吹着,我们走在一起,我偏说这是独行。
夏天的时候,恰好你也到南京来,是很好的。我来火车南站接你,见面了笑着寒暄,去新街口吃罢饭,说要留驻的几日,我自然愿意,便略走一走金陵城的旧迹,两三日便是要离开。
你要走的那个黄昏,早早的买好了往南边去的车票,告诉我就此阔别,不用再送。我这个人固执,你不知道,我已经买了送你回去的车票。
我送你下地铁,终于来到出发层,你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只说:“好了,又不是不见。”
我摇了摇头,自行拿起身份证检票,半晌才应你:“我再送送你好吗?”
你争不过我,却只让我送到月台,我并不离开你的离别的催促,自行与你邻座的乘客换了座位,我呼了口气,临着车窗坐下,只顾着窗外一趟趟列车进站、出站……
那个黄昏,火车猛一下发动了,一点点向你的城市加速驶去。你在说些什么,我并不作答,一道斜阳残照,云霞绕在了南京的眉头,城市里高楼厦宇的灯盏亮起,这座古城将它白日的沉稳收下,更扮演起神秘而美丽的角色。沿线的公路街灯已上,通都大衢成了晚火的巨龙,而熟悉的城市远去,我与山南的云霞相逢,灯火稀稀的点在江苏这片热土。
夜晚的山与云接在了一起,急速穿过了他们,驶入了浙江,你却着急起来:“有没有买回南京的车票。”
我依然似乎执着于从黑夜里寻找出什么来,把头侧向窗子,终于才回应焦躁的少年:“会有的……”
或许他便睡着了,也再无话。
到达他的故乡时,很晚,火车来去带起的风不禁带了些秋天的意味,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了炎热,有些容易察觉的离恨与别愁。
“川,我知道,我会再来……”
你转过身来,就这样看着我,我侧开眼,又对着你摇了摇头:“我……我再送送……”
我的话没有说完,终于发现我已经不能再将你相送——这是属于你的地方,我只是一个终要离开的过客。
这一晚,我们到底要离别的,登时才觉得你比我看得开。我送你走的路,仅仅数百公里,却像一生一般长。
也许芸芸众生几十年的光阴就是这样,来来往往的行人像是无数的杨花,而自身也是满城风絮中的一个。没有能力挽留谁,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去留。
人生这条路注定是茕然而生,踽然而去,一切都将归于洪流,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否相见,每天、每一瞬间都是离别的预演。就像这列车,一道单行线,而我们却有不同的终点。我不能再将你送别,你要回去那条我终无法过去的路——茫茫的人世烟火。
“好,我走了,珍重。”
回到南京以后,夏天没有持续下去,我和秋天一并去了异乡。在寓居别处的日子间或回去过,只有你未能再见。
这个愁云满天的春季,我门前的那一株海棠却依然要开,而每一夜的风雨却也如期来临。
我们的路上或不说话,或讲些眼前的事。我不知道咫尺之处的灵魂在思考些什么,他是在看些什么,还是他也还留在过去的某一个瞬间没有出来。我不愿去了解,我也没有那样的气力,人影憧憧,我们却依然孤独。
一封短信:
“川,我在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