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与瓜农

正午。
烈日炎炎。
剑客走在乡间小路上行走着,走得很快。
他不能不快,豆大的汗珠早就从他的额头滑到了他的衣领中。
他绝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不能吃苦的人也绝当不了剑客。
只是无谓的苦,他是不大愿意吃的。
路的两旁是西瓜地,这个季节正是西瓜成熟的季节。
他咽了咽口水,却没有慢下脚步。
有田地,附近一定有村镇,村镇中也一定会有酒家。
想到这里,剑客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前方的树荫下坐着一个正在吃瓜的老人,看样子是这里的瓜农。
剑客没有瞧他,那瓜农却颇有兴致地盯着剑客。
瓜农道:“小伙子,天气这么热,买个西瓜解解渴吧。”
剑客没有停下脚步。
瓜农又道:“小伙子,你若没有钱,我也可以白送一个给你。”
剑客停下了脚步。
他的确是没钱,他也的确很渴。
瓜农笑道:“这么大的太阳,何必着急赶路,坐下和我聊聊。”
剑客坐在树荫下,用剑切开了一个西瓜。
瓜农看着那闪亮的剑光,忍不住叫道:“好剑。”
剑客道:“这的确是把好剑,只可惜还不是名剑。”
瓜农道:“哦?什么的剑才算是名剑?”
剑客道:“有故事的剑。”
瓜农笑道:“剑怎么会有故事,人才会有故事。”
剑客道:“有故事的人用的剑,就是有故事的剑。”
瓜农道:“这么说,你还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剑客目光灼灼,道:“我不是,不过快了。”
瓜农道:“在你看来,当今世界,谁是有故事的人?”
剑客道:“有故事的人很多,只怕你都不认识。”
瓜农笑道:“我活了大半辈子,认识的人虽不多,却也不少。”
剑客吃了一大口西瓜,道:“好,那我说几个最有故事的,你看看是否认识。”
瓜农道:“好,你说。”
剑客道:“前朝的江南巨贾沈六爷你可听说过?”
瓜农点点头道:“我听过这个人,听说在前朝在最严重的饥荒时,他用自己的万贯家财,救活了数十万条百姓的性命。”
剑客道:“一点不错。经商到了那般田地,还能够做到散尽千金,不能不算是个有故事的人。”
瓜农笑道:“但这世界上不吝财富的人也有很多,不止他一个。”
剑客道:“不错,所以他还不算最有故事的人。”
瓜农道:“你接着说。”
剑客道:“本朝的太祖皇帝你想必应该知道。”
瓜农道:“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剑客道:“前朝末年,战乱四起,民不聊生。他于乱世之中,历尽千辛万苦,总算创立了当朝。然而,他能带兵,却不会做皇帝。在当了半个月的皇帝之后,毅然退下皇位,让位于有贤之人,隐于市中。这人连皇帝的位子也不放在眼里,主动让贤,可算得是有故事的人。”
瓜农道:“权力的确比金钱更难舍弃,但世上不在乎财富和权力的人多少还是有的。”
剑客道:“自然是有的,我知道的便就有两位更有故事的人,只是他们都是江湖中人,说了你恐怕不知道。”
瓜农道:“我只需要知道他们的故事,不需要知道他们的人。”
剑客道:“那嵩山中有个少林寺,少林寺的前任方丈方尘大师,不仅功力深厚,佛法也颇为高深。在位期间,不知点化了多少恶徒,为江湖化解了多少恩怨。”
瓜农道:“还有一个人呢?”
剑客目光中忽然散发着一股崇敬之意,道:“这个人是我最佩服的人,他武功天下第一,但却居无定所,行无所踪。江湖上关于他有各种各样的传说,每个传说都是一个故事。”
瓜农道:“我也知道一个有故事的人,你想听听吗?”
剑客道:“你说。”
瓜农道:“前朝有一个人,做生意发了大财,却在多年经商中看淡了财富。于是他将所有财产散给穷苦百姓,自己隐于市中。不想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战乱四起,他忽然想当皇帝,于是招兵买马,最终排除万难,当上了皇帝,谁知他这时候又看破了权力。于是退位让贤,又隐入市中。后来机缘巧合,叫他进了少林寺。因他天资颇高,佛性也不错,最终当上了少林掌门。谁知在某一天,他又看破了一切,离开了少林寺,开始云游天下,看尽了天下种种,也厌倦了漂泊。最终他归于乡田,当起了一个普通的瓜农。”
剑客大笑道:“这个人的确很有故事,吹牛的本事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一。”
瓜农也大笑道:“多少有故事的人,不也是靠他人吹牛吹出来的。”
剑客站起身来,拱手道:“谢谢你的瓜,也谢谢你的故事。”
瓜农道:“你还年轻,总会有自己的故事。这把剑也很新,终会成为一把名剑。”
剑客又行了一礼,重新上了路,只是他的步伐,已不似刚才那般迅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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