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

夏日的时候,阳光炽热,人懒忌动,一个不晃神,一天就浑浑噩噩地完了。每每这时,她总有一种不安分的心里,想要刷刷存在感。

于是乎,在烈日下徒步,尽情暴露在阳光下,避开每一个阴影,让那种灼热的气息换醒全身每个细胞。

于是乎,坐上一辆极速的公交车,随着每一个开车停车转弯,左右摇晃,前后颠倒。公车上正好还放着煽情的歌,车窗外徐徐掠过一层层风景,记忆也瞬间跟着翻滚。

于是乎,想起一个沿海小镇的夏天。转眼,已经几年过去。她还是能记起六月那天大清早私自出逃离开C城市的兴奋心情。很明朗天,的车很快,刷刷的掠过阳光试图笼罩的阴影。飞机更快,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钻到天空里无穷无尽的银盘里,把C城市绕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没有再见,干干脆脆就离开了。

而那一年里,发生了好多变化,好的坏的,原本有很多种其他的可能,但是却是一种她从想到过的可能,而这种可能在很短暂的时间里就把她带出了C城市。她终于逃离了去年那样痛心的感情阴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不用再面对那样失败的感情和不堪一击的内心。

那里的风没完没了的吹,那里的雨自顾自的来了,又停,那里的蓝天白云,是她从没见过的纯净漂亮,连夜晚也可以看见。那里的饭菜很难吃,什么贝壳花菜豆腐一锅煮,什么洋葱胡萝卜混在肉和鸡蛋里一锅炒。那里的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统统绕来绕去抢路走,随时都感觉有辆不经意地又擦皮而过,神经一次一次被吓死掉。那里有各种仿品,衣服鞋子,肯德基,德克士,甚至连天安门也能仿。

那里的人很单纯,质朴,没有大城市的复杂与狡猾。看到要钱的乞丐,残疾人,苦难人士,会自动走过去给钱。甚至打着东方杂技团的旗号来卖假跌打药的人也能骗得一大群的人纷纷去买药。

她每天在同一个小区出入,在附近上班,生活很简单,除了有偶尔的回忆外,没有太多别的生活。一切离得很远,内心反而淡定下来。这里没有谁认识她,不过也只是过客。而她也需要的是别人的不在意与疏离,安静地梳理自己的过去。

没遇到他之前,她也许就这样无波无澜的就过了。偏偏在一个夜归的晚上,肚子突然绞痛,她痛哭在小区的门外,动弹不得。他就这样出现。他轻轻拂她上背,把她从一楼背到了四楼,把她送回了家。空落落的出租房里,简单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加强身体的承受的痛苦,突然让她内心伤感,无比寥落,无法言语。而他是乎瞬间看清她的所有。

从那以后,总是有一个他行影相伴,在同一个点出门上班,同一个点下班,在同一个小店吃饭,在同一个开放小区散步。有的时候,他们都很孤独,会无言地待一个下午,一个晚上。有时候,他们也很温情,一起坐摩托车出行,她坐在他背后,可以环着他的腰,靠着他的背,越过一条条路,到一个又一个地方。

他也是来这里过渡的。他们分享这个小镇的小事和人,但她不对他说她的过去,她也不去猜测他隐藏的世界。但遇见他,她不想这样过去。日子太孤单,清苦。她变得需要他的拥抱和吻来安慰。而他也默契地回应着。好像彼此都从一个地狱般生活的地方抽离出来,过着梦想般可以忘记烦恼和忧愁的日子。

生活算是越来越热络起来。两个人都不习惯那边的生活,吃不来贝壳卤面之类的,就让老板给做成加辣椒的蛋炒饭,把卤面做成卤饭,炒菜也可以自己配喜欢的菜。也经常会溜进办公室上网,他总是可以几个小时打游戏,而她可以一连在他对面看几个小时小说,一不留神就会看到对面的他。他们可以一起沿着河流走很远很远。她可以给他洗衣,做清洁,那侵骨的水在他的环抱下也变得温暖起来。 两个人似乎关系越来越好,却也越来越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关系。在意或者不在意,都不是彼此的未来。他会离开,她也是。归期敲打着他们的神经。也许当他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地方,谁也不会记得谁。而她心里,已经不可控制地想要更多。原本她只是想来这里过渡掉一个人,没想到过渡期里遇到他。

她的感情开始游离不定,心情开始阴郁起来,第一次为在这个小镇伤心不已,第一次想要破口大骂。这不愠不火的天气,这吹得头疼死的风,还有该死的地方,连吃的都没法满足。还有这生活,在沉闷中拖死人。这一刻,她的心里好像生了魔鬼,什么也无所谓,只想毁灭她和他。

终于在一次外出晚饭的时候,她开始不停地啜泣起来,他仍然是以前那样询问,瞬间激怒了她,撇开他,往外跑了。她知道他会跟着他,在这个陌生小镇,他有理由要保护她。然而她倔得不近人情。她灰心的想,会结束的,没有以后。然后坚定地逼他走开。摩托车带走他,看着他消失在黑夜里,她终于大哭起来,是一个人,终于还是只是她一个人。

寂寞的小城,除了她,还是只有他。他们还是那般心照不宣地陪伴在彼此身边,直到别离到来。也许他们都没有多少时间交流彼此的过去,也许也不想。他们只是小镇的无名过客,许多这样的人来了又走,没有谁能记得清那么多陌生人的名字。而小镇也会像对待客人一样,热情不失周到。而他们也只会把这里当成风景,分享给真正属于他们的圈子。而她或是他,都在风景里把彼此隐藏着,无法分享。

七月,赶上他的生日。她比任何人还要期待这天。她还是不敢轻易说出那个字,整个蛋糕里插满了爱心。看得出来,他很感动。但也沉默了几天。

八月,一起去看了海。这是她第一次出海,她好开心。他也像个小孩,那天的天气特别阳光。白云触手可及,风吹起了一层层海浪,随着海浪奔跑,是一种多么快乐的心情。

离别那天,他们深深地拥抱着彼此,在他怀里,她内心抽动了一下,好像他们是真正属于彼此,似乎也再无多任何隔阂。他赠予她一个红唇手包,希望她一直带着爱心上路。

她也恍然明白,如她,如他那般的人,只是在自己的人生路上丢失了自己,渴望逃离到旅途,重新找到自己。而他和她在旅途相遇,不需要爱情,而是需要一颗可以温暖彼此的爱心。

秋天时候,她回到C城,阳光静静地在一层一层雾里流淌着,不那么热烈,带着一丝暖意和淡淡的迷惘。想起那样的两个人,带着相似的心情,在那样的夏天,喧嚣着一起走了许久的路,聊了许多天,多么幸运遇到彼此,也多么幸运曾经互相陪伴。

她也终于明白,还是C城热热烈烈,风风火火的性格更适合她。她失去了他,却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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