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目送》
记得当时看《奇葩说》时,看到邱晨在辩论时说出了这段话,当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就被瞬间击中。我的父母和亲人一直是我心中的底线,我此生捍卫的一切,绝不容许他们受到半点伤害。
感受到真切的疼痛,是因为我确实长久以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人生的七苦,无法改变的别离,哪怕是我们此生至亲,我们能真正陪伴身旁的日子有多少呢?
18岁我离家,去武汉念书,这一去,就是七年。虽然心中常常惦念故乡山东和亲人,却也只能每年寒暑假回家两次。人越成长,就离自己的家和亲人越远,再也不是儿时天天能围绕膝下的岁月了。
我生来特别宅,喜静,念旧,恋家。虽然我可以去外面闯荡磨炼,但当时心中总想着有一天自己终归是要回家的。每年两次大假,我是一定会回去。
本身就是教育学专业,为此规划的职业也是教师,向往的工作是大学教师或编辑之类的文职。毕业后想回家乡找工作,心心念的城市是青岛,喜欢定居海边。如果命运可以按照计划行进,那该有多好。
结果大学基本坚持单身原则,一心想等毕业回家后工作定了再找吧。读研的时候,计划发生了些许偏差,导致最终无论是工作,还是婚姻,终究没有回去,没有常伴家人身旁,于我而言觉得对爸妈很愧疚。
尽管我的妈妈非常的开明,读大学时没有把我留在省内,让我出去开阔眼界。谈对象没有定任何条件,只要自己愿意。包括后来因为感情最终定居南方的一座小城,也没有心仪的工作,结婚家里也没有定任何讲究的形式和条件,做到了许多女孩家长都做不到的,非常明事理。
该用什么花朵来形容妈妈呢?我想到了洁白无瑕的天山雪莲,就是雪莲花,生于高山雪线附近的岩缝、石壁和冰磺砾石滩中,生于极寒地带。妈妈名字里有个“峻”字,这居然是个女孩名,所以妈妈一生也像外婆一样刚强,像雪莲花一样在峻岭中坚强地守望。
我的外公是四川人,当年18岁便背着家人偷偷参军后离开家乡,来到山东成为国家第一批飞行员。后来和外婆在一起,再也没回过家乡。期间外公的家人终于和外公取得了联系,也只是书信来往。外婆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一生都很要强坚毅,妈妈身上也继承了这一点,满是坚毅的品格。
妈妈在家排行老小,上面有两个哥哥,其实在家非常受宠。妈妈没有吃过什么苦,却一点也不娇气,有一手绝活就是洗衣服。无论什么衣服,妈妈都可以手洗得很干净,基本不用洗衣机。妈妈很勤劳,几乎见不得什么脏,每天都在家里做洗衣服收拾屋子之类的家务活。
其实妈妈当年生我的时候也是受罪了,半夜跑到医院,没有床位只能在走廊上坐了一夜。全身肿到不行又酸痛,爸爸就一直给妈妈按摩,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才被推进产房。听外婆的话咬牙坚持着,一声没吭,全把力气用在了我身上。
妈妈怀我时一直都在坚持工作,工作到最后,没有休养过,自己还要主动洗衣服干活。我三岁那年,有一次去公园难得的不听话了一次,害得妈妈蹲下身一抱我,把腰晃到了落下了病根,至今腰也时常难受。待我懂事后每每听到这一段,内心说不出的滋味,亲爱的妈妈,当年的您真的受苦了。
后来由于一些原因,只能自己带孩子,爸爸在家休了两年带我,妈妈上班后请不了假就一天来回跑。中午吃饭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妈妈还要回来喂奶,所以从小吃饭超级慢的妈妈就在这时候练出来了,喂完我自己匆匆扒几口。现如今我总说现在有空闲了,可以慢慢吃了,妈妈也改不了了,还是吃得很快。
妈妈平时工作很累很辛苦,三班倒作息不规律,上班时要一直站着,眼睛要一直盯着缫丝。我的妈妈结婚前也没有做过许多家务,不会做饭,做事速度慢,有时挑食有时觉多。
结果结婚后什么都会了,也改变了许多,真的是为母则刚,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一个女人会为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付出到何种地步。
我的外婆没有上过学,却很好学,自己自学了文字,学会了写字看书,还学会了说一些俄语。外婆的手工是一级棒的,像被子毛衣毛裤之类外婆做得一手好活。尽管自己身体不好,却很能服苦,自己能干的绝不麻烦别人,对我也极其疼爱,没有一点比对两个亲孙子差。
我对外婆有很深的感情,2007年底外婆查出了肺癌,因为外婆几乎不去医院对药物也很抗拒,要不是那次妈妈看到了外婆咳血,恐怕还发现不了,之前身体并没有异常。
查出来是晚期,建议保守治疗,从那时起妈妈便每天强忍着眼泪,每天全天在医院陪床。在这之前,外公曾走失两次,已经有小脑萎缩症状,妈妈已经开始全天照顾外公了。
而今外婆患病,妈妈开始整晚睡不着觉,白天陪完床晚上舅舅去把妈妈换回来时,她就会半夜爬起来,坐在厕所里开着灯,坐很久很久,半夜还会做梦哭醒。
家里一直瞒着外婆只说是肺结核,2008年过年时外婆从医院回来在家过了一个年,是我和外婆诀别的最后一个年。我多希望外婆可以好起来,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一家人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于是外婆就每天在病房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对着妈妈感慨,平时看着外面大街上每个人都很健康,没想到医院里这么多病人。后来外婆也进行化疗,所有的治疗过程中外婆也一声不吭,就这样咬牙强撑了半年多。
2008年,这一年我高考,6月3日外婆永远离开了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经常梦到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都不愿相信外婆真的离开了我们。
接下来我的妈妈又开始继续全天候照顾我的外公,他的脑子已经糊涂到生活无法自理,自此外公的一切生活琐碎,几乎全由妈妈一人照顾。这一照顾,就是八年,可以说很多时候把自己的家都抛下了,我和爸爸都要等妈妈回来,回来后一清早又走了。
不能再长时间的相处,不能一起出行,总之也是影响了自己家的正常生活,这一切,爸爸也默默坚持着,隐忍着。可以说这是一段无法诉说的压抑岁月,仿佛进入一个死圈永远无解。
期间外公自己晚上摔了一跤,出院后只能坐在轮椅上,妈妈的护理工作又升级了,在我看来,这段时光,把妈妈锻炼得比什么月嫂护士都厉害。为了外公,妈妈付出了八年多的时光,直到最后送完外公最后一程。
我的妈妈当年念完初中,便自己要求参加工作,她背越式跳高很厉害,一直是区里前几名。不过也没有走这条路,就和外婆一样选择了丝厂的工作,那般劳累却坚持到最后。
对于我念书,妈妈一直说着只要考得上就一直念。我的本科学费就很高昂,全家奋力拼凑着,每一年的学费都是爸妈辛辛苦苦的血汗钱,我就每年拿奖学金减轻家里负担。
到考研时,我也是说没有奖学金就不念了。妈妈却一直说没关系,砸锅卖铁也供你,不行就把房子卖了我们租房子住,可以想到我的妈妈内心是有多么广阔的一片世界。
好在我成功拿到减免学费的入学奖学金,爸妈都是下岗的普通工人,竭尽所能把我供到读完硕士研究生,其中的心酸苦楚,能有几人知?爸妈从不舍得花钱,舍不得买点什么,可以说直到现在也没真正享受过什么。
我的妈妈思想单纯,可以说就是一根筋,非常实在,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是非观明确。她的想法极其简单,知足寡欲,像一朵雪莲花纯洁无暇,不染尘俗。
从小我也被教育的是不能轻易流眼泪,对一切心怀慈悲善良。妈妈经常说做事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也不要去羡慕什么,有多大能力就用多大能力。妈妈唱歌声音很好听,喜欢自己在家唱一唱,我总觉得她的实力也可以登上《星光大道》。
妈妈从没和别人比过什么,没有抱怨过生活,甚至出奇的乐观,总教育我不要心事重,不要太大压力。她单纯到只愿意自己散散步,听听音乐,其它什么娱乐都不会也不沾。
一切电子产品都不碰,不用智能手机,不会Q Q微信,不会网上购物,妈妈就按照自己原有的生活方式,活到了极简,并不会迎合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从来没一个人出过远门,这辈子就和爸爸去北京蜜月时坐过一次火车,此后就没出过山东。
前几年妈妈就经常在家念叨我,我爸说老妈总是看着我的照片热泪盈眶,于是爸爸买了狗狗虎虎来陪伴妈妈。我知道,自从自己18岁离家,而今定居外地,没有太多回家的时间,尽管她嘴上从没说过,是那样的识大体,我每周都会打电话回家,只好先在电话里交流,心里很心疼。
我可爱的峻姐,我伟大的妈妈,对您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语言表达。只愿您永远安康喜乐,愿今后能常伴爸妈身侧,愿时光慢些走不要伤害您,让爸妈安享晚年,过上舒心安逸的好日子。
我会永远守护您这朵雪莲,哪怕走到最后,不得不看着您的背影,不得不别离,我也会追随着您的足迹,您一直都在。妈妈,无论您身在何处,将来身归何地,您就在我的心里,不生不灭,不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