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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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的暂停键在哪里

2003的夏天,是漂泊的颜色。胡途徘徊在西关巷的街道上,热风混着路边小摊的烟火气呛得让人只想掉眼泪。他一家店一家店地找工作,可是大夏天里到处都透露着慵懒的气氛,没有要人的店家,更窘迫的是身上的一百五十块钱不知不觉也快花光了。

那一天晚上,胡途一个人在冰河路上走着,最后他在马路边上蹲了一夜,只是没有想到夏天的夜能有那样寒冷的时候。蹲在路边的胡途像个傻子,过往的车一辆接着一辆,他不知道别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别人也不管他究竟在干什么。这世上其实没有几个人真正能给予陌生人关怀,感情才是维系彼此的唯一纽带。无处可去的胡途转过一条又一条的街,身后是黎明或是天黑,那万家灯火没有一盏属于自己,他也想过回家去,可是回去了又能怎样?命运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去拼,谁也帮不了,更何况他身后哪有什么人。

夏天的雨总是在人最窘迫的时候出来泼冷水,胡途挎着那个不知什么年代的深蓝色的包,上面磨得发亮的污渍格外醒目。他冒着大雨跑到一个公交车枢纽站台躲避,车站有很多人,有人和胡途一样没有伞,可是别人能等到雨停,胡途就算等到了雨停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夜幕渐渐浓郁,公交站的人越来越少,胡途蜷缩着身子睡在了候车室,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已经觉得很庆幸。160cm的胡途个子小小的,瘦瘦的,一连在候车室睡了三个晚上,别人都以为他是拾荒的乞丐。三天,除了捡了一瓶别人落下的一瓶纯净水之外,胡途没有吃过一口东西。饿的发昏的胡途扶着墙漫无目的地走着,那满头乱糟糟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长得那样长,脚上那双从家带来的布鞋早就脏的不成样子·······

午夜三点的公交站台,只有路灯静默地陪伴。胡途好不容易走到了公交站的小卖部,是一个绿色的铁皮屋,门被一根铁链子栓住,露出了一个小缝,胡途走过去,看到缝隙中的食物,就像是在沙漠中看到了北极星,胡途通过缝隙伸进去一只胳膊拼命地够着小卖部里面的东西,他的脸紧贴着铁皮板,胳膊被铁链子硌得青紫。当手够到一个东西时,胡途紧紧抓住,拿出来一看是瓶饮料,他清楚地记得饮料牌上的商标是“绿篓”两个字。在人生的沙漠中找到了绿洲,胡途像喝了一口神仙水,顿时精神抖擞。接着,他又把胳膊伸进缝隙,一共偷了三瓶绿篓,两盒海洋牌的香烟。三天,一口绿茶,一口香烟,胡途活了过来。只是救他的是“偷”这个字。

第二天活过来的胡途路过“胡家包子铺”,木头门上用粉笔写着“招工”,胡途看到那两个字像金子一样放着光

“老板,你们这缺什么人?”

“你会干啥?”

“下面片”

因为来回路途遥远,胡途初中那半年是一个人在镇上住的,每次上学他就从家里带点面粉过去,下课后回到宿舍一个人下面片吃。就是在那时胡途打下了下面片的基础。

“行,那你就留下吧,看你面片下的咋样再说工资。”

对工作卖力的胡途在胡家包子铺顺利安身,他面片下的又快又准,老板看他勤快踏实每个月的工资给了250块钱。胡途在后厨每天对着面团,虽然在包子铺安稳活下去不是问题,但是他还是想学一门技术。后厨炒菜的师傅,40多岁,两条浓密的眉毛就快要连在一起,看着特别像一眉道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不敢接近。犹豫了几次,胡途还是决定主动去亲近炒菜师傅。一开始他殷勤地帮大厨端茶递水,慢慢地又帮着洗衣,收拾东西,再后来发了工资他又给师傅买了一条烟······那两条吓人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大厨趁老板不在教胡途切菜的刀法。

那个时候,下班之后胡途会走很远的路到冰河路找沙子,背回去练习掂锅。起初,瘦小的胳膊根本掂不动那么沉重的锅,可是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那些沉重慢慢变得轻易。胡途渐渐能够娴熟地切菜,还学了炒面食。尝到成就感的胡途还想跟着师傅学到更多的厨技,但是大厨在不久后就走了,而胡途也没有在包子铺继续留下去。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2004,胡途找了一份在大排档帮忙的工作,主要负责配菜,下面。大排档的老板娘爱吃零食,想锻炼厨艺的胡途,发了工资后第一件事就是买一些好吃的给老板娘送去,看在孝敬自己的份上,老板娘破格让胡途在后厨炒菜。就那样,一步步的争取,胡途掌握了后厨所有需要的技能,他的工资是每个月700。

在大排档干了不到半年,胡途觉得工资太低,辞掉手里的工资后他去了一所大学的食堂炒快餐。每天胡途都是站在一口大锅面前,拿着铁锹一样的锅铲翻炒着锅里的食物,每天炒什么菜,胡途就会知道当季什么菜最便宜。每天放学后,冲向食堂的学生像脱缰的野马,胡途站在打饭的窗口看着他们,心里满满的都是羡慕,只是这辈子他再也没有步入校园的机会。一天到晚站在锅炉前,炭火一直烤着双腿,工作量太大,胡途的身体渐渐吃不消,有时候肩膀疼的成宿的睡不着,即使白天做那么多的饭,他也没有胃口去尝。工资拿到1200的胡途最终还是选择了辞职。

稀里糊涂,迎来了2005。两年之间,挨饿受苦,看人脸色,各种各种的脏活累活胡途都一一经历了,那个孩子一样的他转眼变成了一米7多的小伙。都说社会磨炼人的性格,对胡途而言他所学到的一切技能都拜社会所赐。就算没有目标,在社会里行走的时候自然而然人就会找到,无论一开始你是什么样,该适应的一样也不能少。就像原来那个没有眼色,呆头呆脑的胡途最终还是在社会里学会了原本他不屑的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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