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飘了一些毛毛雨,天灰着,午后又放晴了,她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本来不想在晴天想起他,可是路上又遇到他骑着机车轰鸣而过。她怔了几秒。
“好吧,那把这些写下来,我就不会念念不忘了吧。”她想。
01
认识太久远的人要认真回忆起来总不知从何说起,他也一样。
索性按时间顺序吧。
那是十三年前的八月末亦或是九月,学校里的凤凰花落了大半,道上火红的一片。她终于穿上向往已久的重点中学校服。
大家坐在课桌是标准大小配置(之前小学的课桌是缩小版)的教室里,开始漫长人生里的保留节目——自我介绍。他坐在她后面,她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只记得选班长环节,她投了他,还是写的一个临时给他取的外号。也许那个时候她脑洞大的本质就已经初露端倪了吧。
她后来想起来,总觉得那个时候——即唱票时被老师“不追查”的匿名批评时,冥冥中就注定了什么。
也正是这种莫名的感觉,让这段感情成了执念。错付了长久的等待。
02
时间拉到七年前,他们已经不在一个班里了。
他文科,她理科。
十八岁那年,她正在准备高考,当时的理想只有四个字“清北复交”。
好死不死,他在十八岁生日那天表白了。
当然,学习高于一切的她没有回应他。只是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原来被喜欢的人喜欢是这样的味道。
楼下的蔷薇花开得灿烂,也落了一地。她把落花拼成了他的名字。
03
终于来到了他们在一起的部分。
六年前的那天,她在大学情人坡上晒太阳。
南京的四月还很冷啊,可是那天风很轻、不刺人。她给他打电话,她听到他的那头声音嘈杂,他说“你等等”,随着他因奔跑而起伏的喘息声,那头安静了下来,他说“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说……给你打电话的意思就是……你懂的”她想那时候的她一定是微笑的,在现在的她看来那时简直矜持到要死。
那段日子,他们像所有异地恋的情侣一样,每天通话,她说她的生活,他说他的生活。有时候有小分歧,有时候有小沉默,可是都不愿挂电话……
可是这样平平淡淡的小情愫啊,不敌两千公里的距离。
她始终认为是她先放弃他的。就在冷战那几天里。她没有回家,也没有见他,去了大学同学家、去了工厂体验生活,躲在江浙的烟雨里,不敢看他。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在等他做这个坏人,在等他先说分手。
求仁得仁,六年前的七夕,他送她一个自由。
最终她承认,就连在一起这一段,也是乏善可陈。
04
后来啊,她长假实习短假打工,把自己弄得很忙。她遇到了帅学长,遇到了同级学神,遇到了绅士学弟……可再没有遇到一个像他的人。
她不懂怎么养备胎、也不懂怎么做一个只享受追求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的绿茶。她说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拒绝得彻底而又不留余地。
至于他们之间,还是不咸不淡不远不近,“做朋友”说得轻巧。
05
三年前。
他们毕业,回到家乡。
他有了女朋友,他没有公开。只有他一个哥们儿知道。
当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第二天她去酒吧喝了几瓶精酿,往常喝惯了的酒第一次变得醉人。她哭了一晚上,去了四趟卫生间,直到酒吧打烊。她的月经不调就是从那个泡在眼泪里的晚上开始的。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放弃她了。只是她仍然固执的选择继续逃避。她还想等他一次——等他重新笃定的追求。
后来的相互试探太多。多到她不愿回忆那些莫名的纠结。
06
半年前。
她听说他去算了命。她知道属相上基本的流行说法——他们属相不相配,一点都不。所以当她听说这事的时候,她有一种这次必须放手的强烈感觉。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她深知心理暗示的作用有多大,她脸上只是笑了笑,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那个笑有多无奈。
在漫长的纠结里,她慢慢接受了他们不会在一起的可能结局。可是她还不想承认。
直到上个月。
听说有人睡了他。
她终于绷不住了。
“我们还是分开的好”她杵着下巴,看不出什么表情。“对他对我都是。”
“你们都说清楚了?别又是一场新的纠缠。”我见怪不怪。
“这次不一样,我要的告别式已经有了。”她语气淡淡的,手里多了一支烟,来回捯饬着。“我是说,我约他出来,都说开了”
她说他起初不愿意当面说,这种尴尬的场面,对他来说当然是能逃则逃。但她这次难得强硬的坚持,他拗不过,也就来了。
他出现的时候,拖着拖鞋,双眼无神。她愣是忍住了掉头就走的冲动。
她不看他,对着空气说了一些当年算是小秘密的少女心事。他的注意力终于从混沌中出来,她转过头去看他。那晚的风很喧嚣,她的头发飞舞起来,蒙得她看不清对面的他,她也不记得他的语气,她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语气和表情,大概是飘散在风里了”。说完这番矫情的话她自己就笑倒在桌上,埋着脸,肩膀耸动。不知道的大概以为她在哭。
07
那天以后,她说她放下了那个本就我行我素到过分的人。所有零碎的牵挂和纠结的等待都走到了终点。
她说她内分泌正常了,月经不再失调。
她说关于他的一切,她全忘了。
后来有一天我遇到她,在她的公司门口,她微笑着跟我道早安,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只有我知道,跟他告别那天,是她第一次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