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是我的一个朋友,个头不高,长的白白净净的,配上让人看了很舒服的五官,给人一种很随和的感觉。
我很喜欢和他聊天,不尽因为他看着舒服。更多的是,我的好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只有他懂。就像我明白虽然他整天乐呵呵的,其实心里很疲惫,努力的和颓废做着斗争,为一如既往的活着苦苦挣扎。正如两个同样经历千百次战争的老兵,我们有很多心理路程出奇的相似。
前几天我去医院看他,他对我说:“你明白的。”而后满含笑意的看着我,不再说话。看着他苍白的手指,我有一种拉过来,握在手里的冲动。我忍住泪水和关切,冷笑着,一字一顿的蹦出几个字:“我为什么会明白?”
他不再看我,用右手的中指从眉头划过鼻梁,嘴唇,停留在下嘴唇和上牙之间。我试图挽留他,拉了个板凳坐在他床前,看着他,眼泪吧嗒吧嗒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慢慢印开,大如腊梅,桃花,玉兰。却再也搜索不到他的任何眼神,尽管他睁着双眼。
“我的歉意你应该看的见?”我去拉他的手,他轻轻的挪开了。
和他相识是在一个春天。我因为想一个人,费了很多心神摆脱了家庭。没事就一个人游游荡荡的在田野里逛荡。有一天在无名湖边见到他。他静的如一棵树,在湖边站着,就那么万事与我无关的站着。我在不远处,静静的看他,幻想着,他跳湖的动作该是一跳弧线,还是一条直线。他站到天黑,我看到天黑。他一个回头,四目相对,我惊异的发现,我们是同类。都是厌倦了生,而又努力活着的同类人。
我们相约,慢慢的从生活中退场,等有一天绝尘而去,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为了活着,努力使自己更出色,为了离开,选择和不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只是不想伤害任何我们关爱的人。
近几年他的时钟转的快些,按常人的眼光是凄惨些,提前圆满。可我依然缠身在种种纠葛中不能脱身。
我不知道,他弥留之际可曾想过我——一个和他志同道合的人。可我知道,他一旦决定,必然决绝。他注定要离去,而我还在徘徊,红尘中我怅然哀伤,还要经历多少天命劫数才还我安宁?
他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目光涣散游离没有一丝神采,可笑意依然流露在眼角眉梢。我该为他高兴,他终于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事。可始终高兴不起来。
我理解他的决绝,可依然不能接受。
我知道不能因为自己改变他的决定,我也改变不了。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一个战友,战争在,战友在。如今他的战斗结束,我便是个局外人了。
风影离世的那天是个阴天,他说过,他喜欢雨声,不愿被别人打搅。
我说:“我知道。”
我也喜欢在雨天,静静的听雨声。
我们一直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