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秦问顾宋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公寓还是独栋，在老区还是新区。顾宋翻着手上的书，漫不经心地说，明亮安静，离所里近，像他们现在住的这间就挺好。

“嗯，我也觉得，”李秦环视他们的小家，“这里也算我们的定情之地了，相识相知相恋都在这里，可是园区的房子只出租，不出售。”

“怎么，你想买房子？”顾宋抬眼看他。

“是啊，这不公司的运营又上了一个台阶，各方面的发展都很稳健，我觉得是时候捧着动产不动产证明、玫瑰和钻戒，单膝跪地向你求婚了。”李秦说着脸红起来。

“哈哈哈哈，”顾宋大笑，“这又是谁教你的？据我所知，你没空看连续剧吧？”

李秦大窘：“我投资人教的，他们说这些代表着面包、爱情和承诺，三者共同构成婚姻的基础。”

顾宋笑得更厉害：“你们投资人还管这个？他们知道你如此儿女情长，不会考虑撤资么？”

“不会，”李秦认真回答，“他们说成家立业，男人都不能落下。”

顾宋想象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一起讨论李秦婚姻大事的画面，笑不可抑，一时又故作严肃地问他：“他们难道没有教你，求婚得惊喜，事先说出来就不灵了！”

“啊？不会吧！”李秦一慌，“我是觉得应该直接行动，可是我又想根据你的喜好来置办这些东西，你平时从来没有透露过这方面的信息，我只好问咯，不会真不灵了吧？唉！我怎么这么愚蠢呢！”

李秦平日里谈笑风生，游刃有余，难得如此失措，顾宋不忍再逗他，拉他在身边坐下，转身面对他说：“这样吧，刚才那招虽然不灵了，但是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通过测试，我就答应嫁给你。”

“什么测试？”李秦紧张又期待。

“测试我们是不是爱情的大师。”

顾宋从头翻开弗洛姆《爱的艺术》，提出第一个问题：“我们相恋之前，你感到寂寞吗？”

这个问题，听着怎么像个坑？可是他们家顾宋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啊，李秦决定如实回答：“其实也没有，你知道的，创业青年，忙都忙不过来，哪来的时间寂寞啊。但是认识你以后，生活更加充实倒是真的，也多了无穷的乐趣。如果要跟现在的清清楚楚的幸福相比，以前无知无觉的忙碌，至少可以算孤独吧。”

这答案，滴水不漏啊！顾宋警惕地瞟了李秦一眼，幸好这家伙是友不是敌，凭这口才，要真想骗她，她估计早就被秒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李秦显然不知道顾宋对他膜拜得五体投地，看着她奇特的眼神，心里十分忐忑，难道他的回答她不满意？然后就听顾宋说：“合格！弗洛姆说，人们往往把如痴如醉的入迷、疯狂的爱恋看作是强烈爱情的表现，而实际上这只是证明了这些男女过去是多么寂寞。很明显，我们不是被寂寞绑在一起互相慰藉的，这很好。”

“可是我确实对你如此如醉地入迷，疯狂地爱恋。”旗开得胜的李秦又荡漾起来，只换得顾宋一句：“遇到你之前，我也不寂寞，博士生活其实是很丰富的，如果没有提前毕业的话，还可以很惬意。”

李秦也想献上他的膝盖。顾宋接着总结两人的共同点：“按照弗洛姆的说法，孤独是人类永远的生存问题，而爱情是对这一问题的回答。获得真爱之前，人们一般通过三种途径克服孤独感，而我们采用的都是创造性的劳动这一种。”

“敢问另外两种途径是？”

“纵欲和求同。”

“……呵呵，那还是我们这种好。”

“但是创造性的劳动也只能达到人与物的统一，不能达到人与人的统一。”

“就是说只有通过爱情才能达到人与人的统一了？”

“还必须是成熟的爱情。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判断我们的爱情是否成熟。你是因为需要我所以爱我，还是因为爱我所以需要我？”

这个问题也好绕啊，李秦捋了捋思路：“在爱你之前，我并不需要你，所以我肯定是因为爱你才需要你。和你相处，我感到生命更加丰富，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却好像突然发起了光。可是见过光明的人无法忍受黑暗，我也不能忍受离开你。”

这个答案令顾宋困惑，她皱着眉头思考：“这么说来，我们的爱情一方面唤起了你的生命力，当然也有我的，一方面又让你产生依赖性，那这到底算不算两个生命合二为一，又各自保持本身的完整性呢？”

“如果我说，我是你的，你是自由的，这样可以吗？”

“都这样了还想怎样，不服不行。”

“那，你不依赖我吗？”理论是理论，感情归感情，这种关键时刻绝不能透露带束缚性的字眼，但天知道他多么想占有她。

“我想和你说的也是这个，我是你的，你是自由的。”

李秦觉得自己圆满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会为了我与全世界为敌吗？”

李秦差点脱口而出说会，但适度的紧张果然有助于思维的速度，他们家顾宋才不会与全世界为敌，所以他说：“你只会希望我为了你，更加热爱这个世界。”

大大的笑容在顾宋脸上绽开，李秦知道他通关了。顾宋说：“弗洛姆说，如果我确实爱一个人，那么我也爱其他的人，我就会爱世界，爱生活。如果我能对一个人说我爱你，我也应该可以说，我在你身上爱所有的人，爱世界，也爱我自己。”她放下书搂住李秦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李秦，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明明取得革命胜利，李秦却鼻子一酸，他回抱住顾宋，强忍泪意，话一出口嗓音却仍然沙哑：“我爱你，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挑戒指的时候顾宋兴致缺缺：“你不觉得钻石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商业圈套吗？再没有比它更没用的东西了。”

“不会啊，”李秦笑着说，“它可以用来划玻璃，特殊情况下说不定可以帮忙逃生什么的。”

“有道理啊，那我要挑个锋利点的。”

“还是挑个漂亮的吧，回头我再送你一把玻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