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奶奶的故事  之  奶奶离世

2017年那年中秋前，奶奶再次被送进了医院，这不是最后一次，但是是医院拒绝次数最厉害的一次。

县人民医院、中医院、长沙湘雅医院都直接拒收了，我远在云南，束手无策。

记得那天，我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已经不会说话了，回答最多的也就是一个字“嗯”，我心里明白，可能，她真的不行了。

后面，我哭着对她说，一定要等我，我中秋回来，带着两个孩子，回来陪你过节，她答应了，兴许，就是这种答应，让她跟死亡对抗，多活了半个月。

中秋前，我就带着孩子，从云南奔波了三千多公里回去了，路上很多人看着我，甚至还拿出手机出来拍我，我不知道她们在拍什么，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带孩子的吧。

云南背孩子的方式特别不一样，就是用一块两米长八十宽的布直接绑在肩膀上，在我们那里，确实是从来没有见过。

我还买了小孩防丢手环，所以说是背上背着一个，手上扣着一个，在乡下还是潮流，但是一旦进城，尤其是昆明那种大城市，就是笑话。

所以，从昆明坐地铁开始，就一直有人拍我，笑我，只是，我不在乎，反正我跟你也就是一个路人而已。

三千多公里，周转了六次车程，花了三十多个小时，终于到家了，那时候奶奶住在姑姑家，我俩见面的第一个瞬间，都是热泪盈眶，我知道她等我等得太辛苦了。

从回家直到她去世，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天天都会去看她，从我婆家骑电动车，带着两个孩子，天天往返她的住处，唯一不敢的，就是陪她睡觉。

记得，那是八月十七的早晨，我爸爸打电话到我家公的手机上，因为我的手机在村里没有信号。

其实我从来不会关机或者静音睡觉的，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凑巧，手机静音了，而且还放在离我很远的书柜边充电。

乡下的天，黑的特别的早，八月十六那天，下着毛毛雨，所以，我就早早地带着两个孩子睡觉了。

其实那天从小卖部回来的时候特别想去看眼奶奶的，因为下雨，我们那里还是土路，怕骑车带着孩子不安全，所以就想着明天早上再去。

要是知道那将是最后一次见我奶奶的机会，哪怕让我背着孩子走路回去我也要去看看的，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十七那天早上，我爸爸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六点，他跟我家公说我奶奶不在了，我还在懵懵中，极速的叫醒孩子们，洗漱好就走了。

从我婆家骑电动车回去我自己家，我只花了十五分钟，在路上，我一直认为我不会哭，在出发前我还跟我婆婆公公道别了的，一滴眼泪没有。

回家，赶紧帮忙打扫，收拾一切，我也一滴泪水没流，可是，当我看着拉奶奶遗体的车越来越近时，我慌了。

我跑下楼，在大门口等着，看着车停下来，叔叔、爸爸、爷爷一拥而上。

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我爆发了，姑姑抱着冰冷的奶奶一直在哭，看着奶奶安详的面孔，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想，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再也没有奶奶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奶奶的遗体被人家就这样抬着进来了，放在木板上，好冷好冷。

弟弟和我不停的哭着、叫着，可是，奶奶再也没有起来，再也没有答应。

奶奶，从里到外走时穿的衣服都是我买的，换洗的时候也是我给她换的，其实，我还是害怕的，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死人，但是想着她是我奶奶，不会伤害我，也就壮着胆子去做了。

奶奶的离开，哭的最伤心的就是我和姑姑，姑姑是在医院一直陪着她走的，从走了就开始哭，一直到回家，哭在地上起不来，得叫我搀扶着。

是啊，谁的妈妈离开，都会伤心吧，那种锥心刺骨的痛。

我本来就很伤心，听到姑姑给我讲的话，我更伤心了，姑姑说，在奶奶弥留之际，她问奶奶，还认得她是谁吗？

奶奶说，认得啊，你就是我的真妹子。（真妹子，是奶奶给我取的小名。）

听了这句话，我当时就和姑姑抱头痛哭，哭奶奶的离开、哭自己十六那天不去看看她、哭那晚上为什么要静音手机，害得表弟他们找我找不到。

奶奶的离世，我记录了所有，她们说死人，不能拍照，但是我拍了，我留了很多很多，每天，闲着无聊的时候就会翻出来看看。

但是最值得我珍藏的视频没有了，因为那时候手机内存小，不知道为什么自动删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有的离开，都是必然的，但是也是我的不细心。

十六那天早上，因为婆家有客人，其实是大伯家的，不是我婆婆家的，可是我却在瞎掺和，然后跟她们一起吃饭，其实，平时我都不这样的。

那天姑姑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要去拿猪草回来喂猪，要我陪奶奶，当时我记得我推脱了，因为吃好饭，我在洗衣服，我想把衣服洗了再下去。

等我把事情做好下去的时候，已经是两点了，奶奶一个人躺在偏房里，是那么的安静。

我还记得她的眼神，也导致我现在只要去姑姑家，仿佛她的眼睛就定在哪里。

那天，她安静的躺在那里，眼睛直直盯着门口，在我开门的那刻，眼睛都还是直的，很恐怖，而且眼睛里面白色的那圈已经没有了，全部是黑色。

我叫了她好几声，她才缓回来。

那天，我给她喝了一瓶安慕希，也是奶奶生前吃的最后一样东西，明明是牛奶，她却狼吞虎咽，喝得吧唧吧唧的响，随后她说，太好喝了。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是离她离开不久的征兆。

那天，姑姑告诉我，她的脚好冷，晚上睡觉怎么帮她抱着都是冰的，都抱不热，以前，我奶奶的脚是最热乎的，晚上我们都喜欢挨着睡，取暖。

其实，那时候我奶奶就已经开始在死亡了，因为，人死，都是从脚开始慢慢死上去的，只是，那时候的我们还不懂，所以，错过了。

我奶奶的去世，比我爷爷好，没有受折磨，去的很安静，也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我和孩子，所以，她走的很安详。

可能，唯一的，就是放心不下爷爷，一直念叨着爷爷，经常托梦给我，要带着我爷爷走。

所以，爷爷在奶奶去世刚刚好一年，也就是隔年的八月十七也离开我了。

因此，我说我再也不过中秋了，也讨厌八月十七这个日子，它让我相继失去了两个最爱我也是我最爱的人。

后记：

其实我此刻都是哭的，我爷爷奶奶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了，我只想通过自己的语言，把她们的故事一篇篇记录下来，慢慢的，每天写一点点，往后余生，想起来的时候还有个地方可以看到，这样，就不至于会忘记。

我想写完奶奶，再写爷爷，让她俩永远留在我的生活中、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