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说自己是个门外汉,一直都是,演戏也好,写剧本也罢,我始终在路上,以一个学生的姿态重新解读一些作品,换言之,自从选择入戏,看电影都带脑子了。
电影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话剧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有时候对比二者的意义,总会无意识地将自己放入其中,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得出的结果更为贴切自己的需要。说起来,一年多的话剧演出经历,我从最开始的玩玩而已,只做尝试,到后来的高山仰止,肃然起敬,原来一个人入戏会疯。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表演者,更多时候,我称自己为“戏子”,这个看起来轻蔑,但实则是一个无比严肃的称呼,没有地位分别,没有阶级之分,不过是一个再现他者人生的角色,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替别人那么难过。最初演《茉莉汤》时,我以为我只要做一个不近人情的严父就好,极尽棒打鸳鸯之能事,于是一触即发的抓狂和愤怒,如今看来,不近人情也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好,只是无形之中绑架了下一代的幸福,在那个年代里,多少悲剧就是这样出现的,此处一碗茉莉茶,那个年代里的每一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未曾冷却的茉莉茶。而后的《朝圣之水》,说服自己去奴颜婢膝需要一个过程,完全褪去自己的骄傲也需要一个契机,多少次弯腰时眼中都带着对面前的官僚和富豪的不屑,可最终要说服自己,你只是一个权力的附庸,凭什么不屑?无疑,世上最有意思的事,莫过于成为一个和自己相反的人,我庆幸自己曾尝试过。
再之后,便是为课程期末作业而拍摄的短片《爱情与婚姻》,三个故事,三种态度,三种选择,我却更喜欢最后一个,感谢那一晚昏黄的灯光为整个画面制造了无形的温暖。而最后,话剧沙龙上的《检查》——我的封山之作,我其实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部作品,明明可以改成一个喜剧,却还是严肃地演完了,延续了我奴颜婢膝的姿态,只是多了几分不屈和反抗,我很欣慰,总算在最后给了我最恰到好处的本色出演。然而,我似乎没有列出另外一部作品——《自在》,一个不沉重的江湖,不一样的感动,尤其是当《江湖再见》的音乐响起时,仿佛这场梦还没有完,仿佛灯光还是会打在身上,“再见”,既是告别,又是期待。我的周围有一群优秀的人,耳濡目染之中,我总算是不敢在话剧面前玩世不恭,大幕已拉开,连一滴汗水都不在属于自己。然而正是这种冲击,令我选择做一个观众,从台上到台下,无非是自己和非我的区别,无非是素颜和带妆的区别,无非是抬头和低头的区别,很多时候观众的意义比表演者更为重大,但愿封山是为了更好的东山再起。
有时候一个表演者比任何人都需要有信仰,因为复制的人生太多,随时随地都会忘记自己,忘记最核心的根本,而此时,信仰的作用便是唤醒真的自己,让自己回归本我,以我个人为例,我从来无法用只言片语将自己的信仰说明,我的信仰世界似乎是一个复杂的体系,但我相信,无数次,是这个体系让我重新回归自我。话剧封山了,一个戏子将以何为生?也许我还算不上是一个纯粹的“戏子”,因为我承认,我从来无法将自己完全地剥离,换言之,我豁不出去。但愿镜头能带给我另一种意义的洗礼,因为在我眼中,无论是电影还是话剧,从来都是同等的迷幻,世上还有其他方式能够进入他者的人生吗?
曾经尝试着思考过一个故事的意义,是否只是一个胡编乱造的莫须有的事件而已?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一个故事就是一个白日梦,入戏就是做一场白日梦,梦里的场景一定很熟悉,梦里的人一定似曾相识,梦里的自己一定很陌生,梦里发生的一切似乎是自己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终是超越现实,因为你到手的那一刹那,也许便不再想要,为了使其继续存在,欲望必然高于现实,欲望的客体必然无法达成,你要的不是客体本身,而是对其的幻想,欲望与疯狂总是相辅相成,由此便可成就白日梦。一个编剧创作剧本,便是在打造一个白日梦,也许关乎自己,又也许和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也许是为自己最喜欢的人物完成一个心愿,也许是为未知的历史做一段注解,又也许是在自己的故事里将本我价值观的反向打进地狱,永不翻身,总之,一个故事就是一个“造梦空间”。
我正是想要这种刺激感,飘忽不定而斩钉截铁的干脆感,为我的世界、为这个世界里的许多人和事做一段注解,或者是对无力的群体的祝愿,对自我的延伸,对时代的回归,我永远不会知道,谁投给我的下一个眼神会不会开启了另一个白日梦。高中时代,我的老师总会说一句话:一切景语皆情语,我想,放之镜头之下也是合适的,如果说话剧是台词和夸张动作的集合,那么电影等镜头艺术便是世间万物的情感游戏,人类拍出来的电影主人公往往是人,倘若其他生灵也有类似的功能,恐怕又是另一类生物的生命,说到底,生灵总是会从自己最熟悉的物种下手。
一个爱做梦的人需要存在一些疑惑,我可以分不清创世神话究竟是谁说的对,我也可以说不清人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但不可以对这个世界无情,一个白日梦不可能没有一条主线,梦里不可能空无虚幻,总会有其他事物的介入,你永远不知道到这些东西会带来什么,对它们带些感情事情发展总不会太差。有很多梦总是循环往复地做,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情节,连结局都是一样的,似乎我们做了许多梦,最终会从一个不爱做梦的人变成一个期待做梦的人 ,又从一个期待做梦的人,恢复到不爱做梦的状态,千百轮回归于原点,犹如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