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本是淑婉小妇人,却如莽撞野丫头
表面看起来,馨雅是一个温婉贤淑女子,可是她毕竟还年轻,岁月还没有磨掉她骨子里藏着的那些疾恶如仇的棱角,灵魂里还有些星星点点的火花偶尔会变成火苗火焰激荡飞溅。加之与婆婆朝夕相处耳目口染,她偶尔也会管不住自己脾气性子里那盛气凌人的野气。
她是一个爱情至上的虔诚信仰者,最是见不得有人对爱情的不忠或伤害,鄙视那种轻浮放荡朝秦暮楚的女人,痛恨品性下贱乱来的男人。
平日里,那些坏脾气都在她的心里收藏着、蛰伏着,大家不知道,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会有这些暴烈吓人的东西。
那是一个偶然突发的故事,发生在大哥柳文德的身上。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通过这些年的努力奋斗,大哥大嫂也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他们家经营茶厂的事业搞得风生水起,家里的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
但是,人往往会得一种心病叫好了伤疤忘了痛,象柳文德这等聪明的汉子不小心也会染上。
有一种女人,见不得有一点钱的男人,她会用一切机会去接近这些男人卖弄风骚诱惑他们的魂魄。
而这些吃过苦又获得成功的男人,多半会有一位端庄贤惠的妻子,正如大嫂姜玉婷一样正派真挚而不会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好了,那些看不透色相本质的男人们,一直都是正正经经惯了的,哪里能受得这般挑逗魅惑,运气不好的那一部分几乎都会中招落马,成了那些坏女人的俘虏。
其实这所谓的坏只是个相对概念,仔细想想,实际上这些男人们也挺坏的,温饱思淫欲,心中无恶又哪有那么容易就上了别人的贼船。千年万年都死不掉的古老的色情行业就是依靠男人们顽固不化的贪心恶欲养活的。人间不能根除男人的非分欲念又怎么能够消失烟花柳巷呢?所以,全骂女人的坏是有失公允的,男人更需要自省和修炼。
大哥柳文德在这方面虽然不是一个地道的坏人,但毕竟还是做了蠢事,被大嫂逮了个正着,于是大嫂哭泣着来向母亲告状,这“王母娘娘”的权威在家里更是神圣而不容置疑的。柳文德堂堂汉子也不得不当着妻子的面给她老人家规规矩矩地跪下,低头认错,认打认罚,保证永不再犯。母亲一顿教训过后把处置权交给了大嫂,最后要大嫂原谅了他才能起身。
母亲真是会为人处事,她心里面根本就是清楚的,都是一起从苦窝窝里爬出来的夫妻,大嫂又岂能真就不原谅他呢?不想原谅他也不会来告他的状了。
可恶的是那女的不以为耻也不思反省检点,还反而不知天高地厚地疯言疯语,说大嫂不懂爱情。
也不知这话怎么就传到了馨雅的耳里,心里唿地火星溅射火焰烈烈,这是哪门子的爱情呀,当初他踩泥做砖的时候,借不到十块钱买米的时候,三更半夜在茶园里含辛茹苦耕耘的时候,你的爱情在哪里?现在人家拼死拼活奋斗出了个人样,你的爱情就来了。是谁陪着他走过了那一段最黑暗的人生旅程,是谁在苦难中不离不弃依然无怨无悔地和他双宿双飞?
那时候,“绯闻”还是个贬义词,出轨也不象如今这般“光荣”,是个恶劣的人品问题,会遭人鄙视的。也没有那么多人模狗样的砖家成天在那里叫嚣鼓吹:为自己活着才是人生,父母及爱人孩子的死活苦乐又与你何干?力尽所能来诋毁贬低生育传宗接代,不知他们有没有明白,自然生命的传接繁衍和姓氏文化的传承选择、架构了这浩浩人间的基本框架并提供了本源动力。说这话的时候他真以为自己象孙猴子一样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一块砖。
不说算了,还是来看馨雅的故事。有一天,那是个赶集的日子,佳曦姑姑过她的小店时顺便进去和她聊天,正说着,那个女人也上街赶集,馨雅并不认识,佳曦姑姑指着那女的说:“丫头,你看,那就是偷我们家老大的那个女的。”
馨雅顺眼望去,本来都好好的,霎那间她就脸红得快要到脖子了,仇人相见似的。她让佳曦姑姑帮她守一会儿店,说自己去看看,就远远地跟了过去。
那个女人看起来家庭条件的确不咋样,虽然穿得有些妖气,还涂了点脂粉,但那些物件儿的质量就和她人的品质一样差劣,人样子并不比大嫂姜玉婷好看,可是多出了一股骚媚味道。
可能是家里杀了年猪,上街来赶集卖肠、心、肝,肚等等猪的内脏。那时候,镇上和县城里的人喜欢这些东西,价钱不错,养猪人家觉得吃这些东西不实惠,不如换了钱的好,所以许多人家都会选择把这些东西卖掉。
她刚刚把东西拿出来摆好,就看见馨雅向她走去,她可能是认识馨雅的。一方面馨雅是柳家湾的男人们公认的最漂亮的女子,名声大得去了;另一方面馨雅是柳文德的弟媳妇,她如何不认得?当馨雅看她的时候,她的脸色显得极不自然,完全没有底气地笑笑,打招呼说:“是小桂妹妹,看看吧,昨晚刚杀的,很新鲜。”
既然她知道自己的姓氏,更确定了她就是偷大哥的那个女人,因为平常家里的长辈都叫她丫头或馨雅,平辈的和街坊邻居以及单位里的人都叫她馨雅,柳家湾不熟悉的外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姓桂。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听她心中有鬼的腔调,好好的一句打招呼的话就惹得她心里无名火起,当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没好气地冷冷说道:“别叫那么亲热,你这东西咋卖的?”
那女人的脸色确实不好看,无比尴尬地一笑,勉强地介绍着价格:“心十元,肝八元,肚七元五,肠五元。”
话音刚落,馨雅就指着那颗猪心故意贬低说:“心都坏了,还卖十元!”
那女人可能听出来了馨雅是故意找茬,也就还了一句:“这么好的心,哪里坏了,你不买可别说我的心坏了。”
馨雅见那女人还还嘴,更是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伤人的话冲口而出:“你的心还好,我看你这一副心肝肠肚和你肚子里的那一副心肝肠肚都坏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卖,不如扔掉算了,喂狼狗都不吃。”
也不知她如何会气成那样,说完就是一脚踢翻了那女人放置东西的小木板。等那个女人反应过来时,那心肝肠肚已全都落在了地上。
于是一场女人的战争开始了,馨雅的那一脚也踢开了那个女人的狠劲泼辣,冲着馨雅就扑面而来,一串串骂死人的丑话脏话也就张口就出。
冲上来倒是不怕,馨雅少年时跟随舅舅学过走梅花桩,有些象舞蹈一样的花把式,可能敌不过身强力壮的男人,但对于一般的女人来说还是要强些。那女人的力气比馨雅要大,但她无论怎么往馨雅身上扑,都会被她巧妙地避开,有几次那女人自己站立不稳还险些摔倒。但她骂人的功夫,馨雅就是万个不及了,粗俗肮脏到了极点,馨雅说难听的话还是行的,那些真正的脏话却一句也骂不出口,憋得脸红脖子粗也就来来去去地重复着那几句:“你是个脏人,你破坏人家的家庭,卑鄙无耻。”
场面上看,馨雅是明显地处于下风,声音没有人家大,老是被人家追着又扯又抓又撕,一件乳白色的风衣外套被那女人撕破了一片,到处都被抓得黑乎乎脏兮兮的。尽管她实际上一点都没有吃亏,可看起来却十分狼狈。明明是她先去招惹那个女人,可怎么看怎么都像那女人在欺负她。这个场面再一次告诉我们,眼见也不一定为实,真相往往被表象遮住了样子。
不幸的是这一幕被刚刚赶来的“王母娘娘”看在眼里,她最心疼的媳妇闺女被欺负成了那般模样,这还了得,自己那归不得家的儿子的一辈子都系在她身上,任凭你是天王老子,要为难她也是不行的,就是舍了命也要保得她的周全。
很快,单挑变成了围攻,婆婆,佳郁姑姑,佳曦姑姑,还有柳氏一族的大婶大嫂媳妇们都吆喝着,那女人几乎成了过街老鼠,捡着她那满是泥巴的心肝肚肠落荒而逃。
那女人婆家所在的马家河本家、马氏一族也有不少人在街上赶集,却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句话,毕竟是丢脸的事,越闹越不光荣,还不如沉默,至少还能说明马氏一族大多数都是明理之人。
这是一场完胜的战斗。可是过了那一阵子冲动的劲儿之后,尤其是看到那女人灰溜溜地离开时可怜巴巴的样子,馨雅的心就软了,完全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反而空落落的非常难受。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太过分了,同样是女人,自己等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中侮辱了一个同类,懊悔之心油然而生。尽管她可恨,但可恨的人又何止是她呢?万一这事背后还别有隐情呢?她不敢深想。
还有,今天她挑起事端,等于是公开打了大哥的脸面,也间接地伤了大嫂的自尊,犯了家丑不可外扬的忌讳,还把自己弄得像个粗野没品的野物女人,完全颠覆了自己一贯的行为举止。为此,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