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青春不老，岁月无恙。愿你安然自若，温柔待我如初。愿我们胜过时光。
01/
有一个大学的朋友，她是我暗恋了很多年的学妹，她的网名叫天时。
我曾经问她，为什么给自己取了“天时”的名字，听起来像男孩。她不止一次回答我，因为真正的爱情必须构建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根基上，但是我发现，我和他虽然有地利人和，却错过了天时。
我接着问她，你口里的“他”，指的是何方神圣？
然，她从未正面直视我的问题，而这道问题的答案，我一直到最近才揭晓。
我和学妹的关系特别好，但她从不给我朋友以上的名分。那天学妹上我这买醉，我替她订了几瓶红酒，因为啤酒不适合女孩儿喝。我让同一个宿舍的兄弟帮我下楼去给外卖小哥签字，因为万一我离开了没人顾着学妹。之后我又不顾情面把他赶出房间，因为学妹酒量不好，我担心她醉酒说的胡话被兄弟听见，从此她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学妹的酒量是真的差，一杯就醉。喝醉了的她有些失态，我甚至庆幸自己提前把宿舍的兄弟赶走了。
学妹发疯似的灌酒，喝完一杯又是一杯，喝足了就站起来大笑三声，然后绕着我转呀转，她没转晕我看着都晕了。她越喝越多，不知怎的突然就哭了，还流着泪跟我嚷嚷：“你说他怎么能这样，等我好不容易把他忘了才找到我。”
我没有揭穿她，我没有说，学妹你根本没忘过吧。然而我说，“他是谁啊。”用的是陈述的口吻。
我在想，是不是每一个喝醉酒的人身上都有自动对外屏蔽消息的功能，我怀疑在学妹的眼里已经开始没有我的存在了。她接着说：“找我就这么难么，他找了大半年才找到，何况我一直待在国内啊，随便打听一下都能问出我的下落吧。再说了，既然找到了是不是应该写个信表示表示，联系感情嘛，结果你知道么，他居然给我寄本书就完事了，我等了半个月都没有下文。”
学妹不是个能喝酒的人。醉酒的她越说越多，说到最后忍不住跑到厕所吐，吐完干脆坐在马桶旁边放声大哭。
“学妹，我把你和他写成故事好不好。”我说完，学妹擦擦眼泪，带着明显不清醒的眼神望着我。
——这样一来，我就有足够的资格听你亲口告诉我，你口里的“他”指的是何方神圣。
学妹回答我：“好啊，但你在故事里别老叫我学妹。”
我笑了。她这话说得不是没道理，我确实习惯喊她学妹。
学妹来劲了，她替我拟好人物设定，“你就把他写成主角吧，让我安安静静地做个配角。”
“不行，你必须是主角。”我当机立断。
她看着我，愣了一下，脾气也上来了，“算了，随你怎么写。”
我有点纳闷。
我不觉得我说错了，学妹本来就是主角啊。她天生就是主角。她就应该是主角。
——学妹，你知道什么主角为什么是主角吗，那是因为主角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整个故事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包装。
——我说你是主角，那是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在喜欢你啊。我想，那句喜欢的背后，大可以加个“过”字。
02/
在天时的故事里，主角是一个叫竹马的男生。他是天时的蓝颜，两人有青梅竹马铁一般的关系，可惜不是打小就认识。
竹马说过，他和天时的初次相遇并非他俩第一次见面。
天时当时就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听起来有点绕。”
竹马只是说，“初次”和“第一次”是同义词，但“相遇”和“见面”却不是。相遇是建立在彼此认识的前提下，而见面可以是单方面的。
天时当下就多想了。
她是个敏感的丫头，尤其是在感情这方面。所以当竹马说出那句前后纠结的话时，她下意识地往感情的方面想了。
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一句浪漫的情话，因为竹马说，他在她还不认识她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这样听起来，更像是他在她还不认识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
有了这个可怕的自信，后续的发展变得不再顺其自然。对于天时这丫头，但凡有人喜欢，她上天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拒绝人家的一番好意呢。可是她接受了人家的好，不代表一定会在对方告白的时候说一句“我愿意”。说得难听些，她就是贱。
说实话，天时对竹马不是没有好感的，至少她首先对人家的过往感兴趣了。听她说，竹马是个悲伤的人。他的身上带着各种能组成故事的元素，而每一个元素都蕴含着他从心而发的眼泪。
竹马喜欢过一个南方姑娘，后来天时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特意强调那只是过去式。至于为什么南方姑娘会叫这个名字，竹马说那是因为她的星星出现在南方的夜空里，至于那是一颗什么样的星星，恐怕只有南风姑娘本人知道了。
可是南方姑娘在天时闯入竹马的世界以前就离开了。她的离开，是永久的离开，再也不回来。
南方姑娘是忧郁症患者。她喜欢一个南方的歌手，他是被冷落十年后重新翻身的大牌。最后南方姑娘选择割腕自杀，仅仅只是因为他被曝嫖娼。当年，她对竹马说，我爱错了人，说完就杳无音信。她的故事成了竹马眼里最痛苦的泪，她的忌日成了他日历上唯一被标了红圈的数字。
没有几个人知道竹马和南方姑娘的故事，更不用说会有人来安慰他。于是了解前因后果的天时不断安慰严重需要关怀的竹马，并且句句诚恳，说进他的心坎。再然后，竹马变得矫情做作起来。为了得到慰问，他每天故意把南方姑娘的故事回忆一遍，直到泪流满面，才去找天时索求安慰。
多了这层关系，竹马把天时看得越来越重要。他总是说，天时，我可以负天下人，唯独不能负你。他还会说，天时，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这些话到了天时的耳里，毫无疑问都成为暧昧。在厄自确认竹马喜欢自己之后，她心里的天秤一直摇摆不定。
天时对竹马产生过好感，却止于好感。她不是没有疯狂地喜欢过一个人，但正是因为喜欢过，才知道这种好感跟喜欢完全搭不上边，甚至连迷恋都不及。
感情这件事是死的，会不会喜不喜欢一个人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了。直到后来才觉得有可能喜欢上的，那不叫喜欢，叫感动。
于是，以为自己心意已决的天时准备大发慈悲，趁事情还没演变到最终结局前扭转形势。她选择在竹马尚未表白的时候提前告诉他答案，但万一他真的开口了，她也已经拟好草稿：
对不起，如果不是感情不能勉强，我希望我能喜欢你。我知道你很好，但我希望我们可以只是很好的朋友，闲来无事就相互交换心情，前提是你对我再没有超越朋友的想法。
03/
天时这丫头，就是贱。都说人贱到一定的程度总该回头的，可是她没有。
她太自以为是了，把自己想得过分完美，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得围着她转。她甚至想过，如果她用那些话拒绝了竹马，可竹马还是坚持喜欢自己，那就随他去吧。
但事实是竹马根本没有对天时表白，不知道是在等待时机，还是根本没有这个打算。他对天时依然持续着暧昧不清的举动，而后者却在这段期间做了一件愧对竹马的事，想借此让竹马趁早死心。
还记得南方姑娘吗，她曾经是竹马的一场恋爱。天时仗着仅有自己知道这个故事的优先条件，把竹马和南方姑娘的故事编成小说。
天时是用旁观者的角度去写这本小说的。她把自己写成一个对竹马没有任何感情的路人，把竹马深情款款的对象从她自己改成逝世的南方姑娘。她把小说上载到网络，等待竹马去发现它的存在，随后发觉，她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后来小说热度超越天时的预期，想来竹马也一定发现小说的存在了。从那个时候开始，竹马对天时的态度发生转变。他看她的眼神多了一分复杂的意味，并且再也不主动接近她。
对于这个转变，天时本该感到高兴，因为她的目的达到了，看得出来竹马再也不会喜欢她。
可是知道了结果的天时，竟然开始适应不了没有竹马的世界。
再也不会有人愿意花时间缠她了。耳边再没有人唠叨，身边再没有人烦着。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空洞。
或许天时早已习惯竹马的存在。现在他不在身边，她反而变得不习惯了。
天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竹马心动了心。
否则，要是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失望呢。
她仔细琢磨。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她似乎也搞不懂她对他的那份好感，是不是跟喜欢扯得上边。
她知道他的性格很好，要是他俩能在一起，她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受宠的女人。但她不敢保证，哪天他把她追到手了，是不是还会想这样缠着她。
她甚至记得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而竹马在她心里——从来就没有达到西施的标准。竹马长得真的不怎么样，就是那种最普通不过的大众脸，总之不符合天时对完美男友的幻想。天时想到这里，突然慌了。
她该不会是嫌弃人家吧。该不会，她早就喜欢上人家，只是瞧不上人家的外貌吧。那她岂不是成为标准的外貌协会了。
贱啊，她真的很贱，可是喜欢本来就是一种犯贱的行为。幸福在手的时候宁可将它撇在一边，待它离开了才蓦然回首。可是幸福走了就是走了，哪有回头的道理，毕竟好事不经留。
竹马冷落天时一段时间后，又回来找她了。可是回头的竹马，貌似不是那个愿意为天时而疯狂的竹马了。
竹马回过头找到天时，像往常一样陪她喝茶聊天。后来他们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像天时当初拟好拒绝人家的草稿一样，闲来无事就相互交换心情。只不过，他们之间没有“只想是朋友”的前提。
他对她暧昧的举动少了，可是信誓旦旦的承诺依然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天时的世界里，从你追我跑变成不追不跑。
不久后有这么一天，风轻轻拂过雨，点点白光透过雨滴洒进来。在细雨濛濛的季节里，竹马对天时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她多希望他能接着说一个字。
“秘密。”
“啊，还说不说了。”
“你得保证不告诉别人。”
“谁是别人？”
他回了一行句号。
“开个玩笑啊。你说吧，我绝对保守秘密。”
他接着说的名字，并不是她期待的答案。
对，是名字，不是单词。
是一个朋友的名字。
却不是“你”。
04/
我把故事整理好，递到学妹的面前。
我没有把故事的结局写出来，因为我想，学妹可能更希望我给她留个凭空的念想。
故事的结局，其实是天时和竹马的关系淡了。竹马经常找上天时，对着她吐一大堆苦水，说什么暗恋扎心啊，心如刀割啊什么的。起初天时还会作势安慰他几句，后来却连回复都懒得回了。
他们的聊天记录从最开始的短话长说，变成只剩下表情符号。从热情澎湃，变成云淡风轻。
再后来，天时和竹马高中毕业，两人都没有过问对方的未来——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对了，前面忘了提，天时和竹马是在高中认识的。
我说完，学妹微微点头，露出一抹熟悉的笑靥。看来我没让她失望。
——但是学妹，其实我还想用另一种结局取代天时和竹马的分别。
竹马的角色该退场了，是时候换个人物上台表演。那个人，或许可以是天时的一个学长。
这个故事果然很复杂啊，建立在多角恋的基础上——我爱你，你看上他，而他却喜欢另一个你素未谋面的人。但其实，故事也很简单，不就是你喜欢的人，他不喜欢你。
故事的结尾，我不会说，如果时间倒流，如果时光反复——但是我会说，如果剧本重演，如果电影回到放映前，我愿意赶在命运锁定你和他之前，遇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