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玩牌的技巧赶不上爷爷。
搬到楼房后,有些日子房子里没有有线电视也没有电脑,我依然吵嚷着要去爷爷的新家玩玩。结果,我常常在无聊的时候缠着爷爷打牌,玩“抽老鳖”、“攻老k”等等,有时候玩上几局“金J钓鱼”。
月亮追赶日光,追了不知多少个晚上,才追到了一个佳节时日。节日时候,便是我们团聚的日子,爷爷和大伯常是掌勺的“大厨”,爸爸和老叔打打下手。我们四个小孩围在一起打牌,幼如妹妹,五六岁的光景,长若哥哥,高中刚读到半晌。我后来才知道,陪孩子玩牌是一种痛苦又漫长的煎熬——还是从长辈嘴里听来的——他们弄不明白花色,还要花上三两分码好牌型,码清楚了又搞不清楚大小,这大概是我们兄妹仨隔离小的一阵的原因吧。妹妹长大了,依然是我们一行人里面“手气冲天”的牌友。
奶奶常常是在旁边靠着的。爷爷奶奶家双室的屋子,主卧室里面摆了一张自己打的床,时常被奶奶打理得整洁如新——他们离开之后好像是姑姑一直在清理着这个房间,至少我回去的那一次房间里还像有人住着,坐在上面依旧松软舒适——床上铺了几层被褥,床头是两床被子和中间的两个枕头,枕套是那种蓝绿色布面绣着鱼的很有年代感的样子,我偶尔会趴在床上,忽而抽动,像是奶奶口中说的“鱼”。我们玩牌的时候,两个人在床上坐着,哥哥喜欢坐地下的沙发,姐姐喜欢在床边把腿搭下。奶奶就在旁边看着我们四个人打牌,我背对着奶奶,不用看也知道奶奶一定是一脚在地上一脚在床沿,脚上还穿着老北京的老式布鞋,银白色的头发在眼前垂下,岁月不断雕琢着的一双亮眼早已深陷,一眨一眨盯着我这边,双手合十交叉在肚子上,面带笑靥。写到这里我发现人对待爱可能都是自私的,渴望从某人那里得到倾尽所能贡献出来的爱——我也一样,关于长辈口中“爷爷奶奶最疼我”这句话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但是我相信我从爷爷奶奶那里褫夺来的爱也仅仅够我缅怀终生而已。其他长辈偶尔会在忙碌之余加入我们的“打牌小分队”。妈妈有时候会提醒我们“带上奶奶一起玩”。我们有一次真的请奶奶加入了游戏,玩的是奶奶学会的一种玩法——“拈7”。我出张红桃七,奶奶慢悠悠地才出了一张黑桃七;我出张方块七,不记得谁出了花七…如此往复,方块黑桃都摆成了十三张。长辈们“观战”半晌,见势不妙,给我们说“让着点奶奶嘛”…于是,我开始一张张顺着奶奶剩下的牌型出牌,奶奶被我顺利地顺成了第一名出光牌的人,她的眼神忽然放光了,嘴角也上扬起来,抱住我的头顶着她的脑门,笑出了声。我不需要怀疑,也不需要确认,这个场景烙印在我眼前太久太久了,连爷爷放声大笑时那种潇洒倜傥的样子都没有那次奶奶的笑声印象深刻。倘若是和爷爷玩牌,那吃亏的就是我们这几只“小狐狸”了,爷爷这个牌场高手总是谈笑风生间就把我们“团灭”了。
人啊,大概是一直寂寞得很罢。我不让大脑在夜里得到片刻的休息,耳边听着脑海里回荡的声音,眼前回放着过去和梦里的相片,原来也是为了这文章里字句间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