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我姥姥的大女儿,我是我妈的大女儿。
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传承表明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45周岁,姥姥94周岁。
从我记事起姥姥就一直占据着我记忆的一部分,在内蒙古部队大院砖头地面的排房里,姥姥裹了一半的小脚支撑着她敦实的身躯忙前忙后,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的饭能够按时吃了,人也长高长胖不少。调皮的我却总是忙着把姥姥当成一个大玩具,比如说:拴个尾巴,扎个小辫之类的。我不亦乐乎,姥姥也不亦乐乎!
父亲82年从部队转业,我们举家离开内蒙,来到山西距离省会太原以北70公里的一个县级市。我的姥姥在她60岁的时候也来到了距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一住就是三十多年!
30年啊!当年的破瓦房,院子里的老桑树和香椿树,还有爬到桑树上尽情吃桑葚的日子都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有些东西也只能留在记忆里了。后来我跑出去读大学,结婚生子,忙忙碌碌,不知何时桑树没了,香椿树没了,老房子没了,但姥姥的爱始终还在。
闲下来的时候,姥姥就会讲她悲惨的身世(此处先省略5000字)虽然听了很多遍,但每次都不厌其烦,那些传奇的情节在我脑海里翻滚,仿佛是电影里的画面。在漫长的、将近一个世纪的岁月里,姥姥经历了封建社会末期以及抗日和国共两次战争,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和生活上的种种不幸。作为童养媳,打从有记忆来就在胆战心惊和饥饿中渡过,作为包办婚姻的牺牲品,哪怕轻微的反抗也会招致比姥姥大十多岁的姥爷的毒打。但总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躲过一劫又一劫,顽强地活了下来。我曾经对我儿子讲过:如果没有你太姥姥,就不会有你姥姥,你妈妈,和你。是的,每个人能来到这个世上首先要感恩赋予自己生命的人。
而今天,姥姥正躺在床上,不会吃饭,不会动,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我妈妈和我姨姨基本上把自己的时间都花到了照顾姥姥上了。三个月来,支撑她们的正是浓浓的亲情。在别人看来姥姥是一个丧失了意识的人,不值得这么辛苦,然而,只有深爱她的人才知道,她有十分清醒的意识,只是丧失了语言能力而已。
我知道,时光不能倒流,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不见了,但我依然每天祈祷你能多留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