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的相遇总是那么平淡却又充满了淡淡的欢笑,没有刻意的相逢,没有尴尬的冷场,没有互相猜测的小心思,我们就如同水上的浮萍,时聚时散。
然而我们从来没有真正走散,我庆幸,他还在这里。
是什么时候开始相识的呢,他似乎在我的记忆里存在很久了,却又像从未出现。对了,是初一的时候。
通过同学认识后,他每次见到我都会憨憨地朝我笑,大大的脑袋消瘦的身体,一头蓬蓬的头发显得有几分可爱。有次出门又看见了他,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走廊,洒进他那蓬蓬的头发上,也照亮了他的半边脸,他看见我又是憨憨一笑,笑容清澈纯真。
从一开始的相视而笑,后来我们越聊越开,有时在公交车上碰见了,我们一路互相开着对方的玩笑,那时候的我有些粗暴,他说了让我羞恼的话我便会重重地拍上一巴掌,他也从不还手,只是揉揉,而后继续开我的玩笑。
及至初三,我们两班相邻,有时上学放学都能碰到,话题也从彼此的玩笑换成了如山的作业。
奇妙的是,我们明明不经常见面,也常常想不起对方,然而却仿佛都把对方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记忆最深刻的是,经常我留下来值日时,他从窗外经过看见了,会对我说:“我等你,我们一起走。”我当然不愿意他多等,于是很快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去叫他。他推着车,我们一路谈笑,通常此时都有一轮夕阳挂在枝头,染红了半边天。
虽然初三的压力很大,但我从没见过他有愁眉苦脸的时候,任何烦恼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是烦恼,而是一件件无可奈何的恶作剧,比如总是提高不了的英语啦,绕来绕去的数学题啦,还有奇葩的化学老师。和他在一起时我都能把所有在心头的压力放下,感受暂时的快乐。
之后一直忙着中考,我们都没有精力去关心彼此,能在回家的路上开开玩笑已是很好的调节。时间悄然溜走,他却和他的玩笑话一样无声地溶进了我心里的空白。
中考后我们见了一次,尽管我考得没他好,尽管我有些自卑,但在他面前都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我知道他不会在意。我们在书店的一个小角落里坐下,从来都是笑嘻嘻的他此刻却有些疲惫有些忧愁。
那天他说了初中一些令他羞耻难堪愤怒的事,那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他的玩笑中的事。我静静地听着,终于明白哪里会有人真的没有烦恼,他只是笑着去面对罢了,这样真正的烦恼会少很多。他说:“我从没和别人说过,你不要讲出去。”我当然答应。
高中我们不在一个学校,联系便更少了,那时我住校,在全封闭的学校里,我们几乎没有联系过。而在整个高一,我忙于感受高中住校的生活,忙着算那些怎么都搞不懂的数学题,他都没在我的脑海中出现过。
可是有天晚上,我突然记起他来,突然想念起他的憨笑,想起他漫不经心的玩笑话,想起和他在一起时纯净的快乐,我难受了。因为我这整整一年都把他忘了,连同和他一起的快乐,没有丝毫的想念,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冷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那份纯纯友谊,同时我也害怕以后再也不会遇见,还没来得及珍惜,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我难过地在操场上奔跑,那时以为自己太自私,太容易遗忘。
于是电脑课上,我悄悄登录QQ,给他留言,希望他没有忘记我,期待着他的回音。
我问他:“在一中很累吧。”
第二次上课时我看见:“嗯。”
他说:“上次出去玩,我买了明信片,回头寄给你。”
于是那天下午,虽然阴云蔽空,我的心头却洒满了阳光,原本在繁重课业里挣扎好久的烦躁的心也就此变得柔软许多。
那张盼了好久的明信片上,字迹比以前工整了很多,透过那字,我仿佛看见他不再是憨憨的小子了。
往后的日子里也是一样,联系少得可怜,我却因为那张明信片不再对我们的友谊感到慌张,反而莫名地笃定我们一定记得彼此,不会想念,也从不相忘。
紧张的高三过去,我问他在哪所学校,竟意外发现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
学校里有太多的事要忙,我们都没顾得上见一面,只偶尔在人海中遇见了互相微笑着打招呼。
有天他说:“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吧,开学这么久都没见过。”我欣然应允,可他又略带犹豫地说:“我怕你眼中的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沉默了,我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忧和难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高兴的是,虽然不常联系,他还是想着我的;担忧和难过的是,我怕他真的变了,而我也怕我在他的眼里也是变了的。
三年未见,三年里,一个人可能会变成另一个样子。我笃定我们会记得彼此,却忘了人是会变的。我们都想保持着当初青涩纯真的模样啊,可在时光面前,谁没点改变呢。
我一路上都在想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会变成我不希望的样子么?
见到了他才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脸上总挂着笑容,只是笑意里多了份成熟;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把困难烦恼当做玩笑讲给我听,语气里含着自信;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慢腾腾地走路,眉宇间多了份思考。
从我们认识以来,他的话语总是有意无意地给我鼓励,玩笑话无意间让我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真正碰上什么烦恼,比如面临中考,他直言我要自信些。那天也是一样,这个以前的小男生仿佛突然就长大了,我反而像个小孩一样听着大人的教导。回想起来,挺感谢他的。
那天我去时食堂里没人,走时食堂里也没人,外面一直飘着细小的雪花,我踩着雪花回寝室,他的笑容还在我脑海里盘旋。
直到现在,我不联系他,他也不联系我,但我每每想起他心里都暖暖的。我不知道他想起我会是怎样的感觉,但我知道他不会忘了我。
我和他算不上非常熟,只是想起对方便发个消息,遇到了便打个招呼,他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我更是平凡普通的女生。然而有些人就是能这么几步走进你的心里,这与除了彼此相近的灵魂之外的一切都无关。
我从没想过以后不能再见,也没幻想过以后会在某个城市的哪个街角碰见。但若以后真的失去了他,会感到遗憾的吧。
很庆幸,在大学还能遇到他,他还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我也明白了,所谓的友谊,并不是要时时挂在嘴上念在心里,只要心里还有彼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