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疙瘩

精神病不一定是病,精神病人也不一定是人。如果说与社会格格不入,就是精神病,那么我就是。与此同时,作为我所认为的人,我还与自己格格不入,与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格格不入,包括我的亲人,我所喜爱的人,包括脚下的水泥地、白云后面的星星,甚至有时候,整个太阳都是我的敌人。由于敌人太多,而我又并不时常作为独立个体存在,我生活得倍感无力。

就在刚才,我将我脸上发炎红肿的包包,刺了几个洞,可以怎么挤,都挤不出白色的脓液。涂了一层厚厚的药膏,如今它已经成为了一个硬疙瘩。由于感冒咳嗽得厉害,抽了根烟,便躺在床上了。一直以来,自己摆脱容貌焦虑的尝试,都失败了。或许,容貌焦虑,就像树木一个极小的枝叶,为了防止它生长,是困难的,它总会在某个角落便冒出头来。应该做的,似乎仍然只有缓解,即从更为根本的,却又不至于自杀的地方下手。

如果世界只有一个人,那么容貌焦虑或许是不存在的,个人不再和同类的陌生人进行对比,固然也没有称之为美的外表,那样,我也不再会为脸上的硬疙瘩而感到心烦意乱,不再近乎癫狂地想用用剪刀剪掉腿上的鸡眼。而同时,所谓的道德礼仪,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虚伪,更是由于土壤不够,难以滋生......

可是,在当下,我亦可以这样生活。只要不违背法律,生存并非一件困难的事。即便再丑陋,再肮脏,或者再贫穷,甚至充满带有讽刺意味的谎言,都不会影响生存,反而会让灵魂更贴切地留在自己身上,并保持更多的健康。

坐在阳台边的椅子上,阳台的围栏一米高,坐着刚好足够遮住对面马路的视角。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叶,旱烟钻进脆弱的肺,又飞向了墙外。我依旧因为硬疙瘩而心烦意乱,想到它接下来的一周,甚至一个月都会一直待在我的脸上,我认为它比癌症更可怕。因为人可以轻易地去死,却无法脱下对面具的执念。坐在破旧椅子上的我,一定很像精神病人吧。一味地排斥社会,排斥他人,对于他人社会寄生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更是厌恶。硬疙瘩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硬疙瘩所持有的态度。而这种态度,像是外来物种入侵,把整个社会所持有的恬静与幽美给吞噬殆尽了,直到把人心也给啃食了,只剩下一张需要精心喂养的贪婪而又挑剔的人皮。

“只要少照镜子就好了,只要多看看肖像画就好了,只要摆脱完美主义就好了。”这些措施的确有用,可是,镜子不会消失,对完美的偏执也不会消失。我们成为矛盾的集合体。或许共产和封闭管制是必然配套的。网络打开了人心,却也杀死了人心。

理智是软弱无力的,即便自己坚定地保持着这样的想法——“人对外貌的要求是会随着历史改变的,或许明天面条和健壮就是丑的,长出蟋蟀的腿就是美的。如今的皮囊,在历史里,会不复存在。即便在短暂的一生中,它也不值得去珍惜以及捍卫,只需要再过十年,自己便会变老,包括现在,自己也正在变老。对终将消散的,看不到价值的东西,不该留恋......”。可是,当自己面对他人时,依旧近乎不可抵抗地会去在意自己的面容,而对自己面容的担忧,即便躲在黑夜里,也无法缓解,甚至故意打开灯,来瞧瞧自己脸上的硬疙瘩长什么样。

或许处世便是这样,要逃脱灵魂的追问,躲在琐事的快乐里,也必然会因琐事而烦恼。

我永远也无法保持完美的状态,同时也清楚当下某些被人奉为完美的事物,可能其实是丑陋肮脏病态的。然后,我也只能这样,心向完美,愈挫愈勇。

完美的是来自自己的投射,我可以长得畸形丑陋,但只要我认为自己是完美的,那么便是完美的。其实我并非在追求真实的完美,而是在追书一种美妙的情绪。

那么毫无疑问,健康的身心是最必要的。顺应时代潮流也是必要的,在顺应的途中才能更好地自我满足。是的,我所需要的只是充实的感受。即便这种充实并非真实的。

什么是充实?健身后是充实,学习是充实,至于充实的反义词,估计就是空虚了。与此同时,负面的还有焦虑、烦躁、恐惧、忧虑、迷茫与痛苦等等。我所寻求的,只是每天的努力,尽可能的充实与安宁。至于刺激,刺激往往伴随着负面的东西,尽管这某种时刻有助于人社会地位的进步,但社会地位的进步并非我所追求的。

何为充实与安宁?尽可能的头脑清晰,同时保持身心的健康。目前,就是戒烟和健身了吧。再者就是学习考试等等。然而,计划一旦无法得以顺利实施,我又会陷入烦躁。所以我需要建立我当下即完美或者彻底绝望的态度之后再去行动。毫无疑问的我更偏向于后者。由于个人的自我意识是无法探测未来的,至于当下即永恒也不过是某种信仰。而我保持的信仰就是,今人必将化为石头,而文明的齿轮会将一切压得粉碎,亦或者文明如同火山喷发,彻底崩溃。无论是哪种,当下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意义这个词本身就是人赋予的,没有人,就没有意义。可是当我们解构得越深,越不清楚自己是否为人,甚至解构本身也被解构了,怀疑本身也被怀疑了。陷入了几乎无法动弹的窘境。而我的思想也不过是从书里的只言片语盗用过来的,我不是什么思想家,更不是什么哲学家,我只是个想要让自己短暂生命活得更如何如何的人。

我的容貌,我的身材,我的内脏,从理性的角度,通过对比和评论,我都不可能称得上优秀,更不是完美。而脱离社会,更是不可能。让自己孤芳自赏,更是无稽之谈。我受着外界的驱动,这是无法抵抗的。思考人生或许就是灾害,人倘若摈弃对不可思考之物的思考,或许就能生活得轻松。无限的言语只会互相打结,我所能做的,或许就是摈弃多余的思考,保持充足的睡眠,焦虑或充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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