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未卜先知
晚上自然是和小爸爸一起睡在西屋。临睡前奶奶笑眯眯的推门进来，尼莫呲溜一下就钻到了被子里面，用被子紧紧蒙住了头。奶奶转了一圈，发现实在无处下嘴，于是在桂成的左右脸蛋上各咬了一口，心满意足的走了。
据说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有时候正在做一件事，一瞬间脑子里突然感觉自己曾做过这件事，相同的场景与感觉，一切都相同，甚至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会知道，但就是会不由自主的照着说出来。有时候到一个地方，明明是第一次去，却感觉非常熟悉，强烈感觉自己曾来过这里。有时做一个梦，很久后某个时刻，竟发现眼前这个场景就是你以前那个梦，包括人物场景都一样。
这种现象学名叫做“即视现象”，或者叫“既视感”，是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也叫海马效应，因为人脑里面负责记忆处理储存的部分就叫做海马体。
通常人们把既视感看做是真实存在、有科学解释的东西，认为它不过是大脑的想象力里曾经浮现过类似的场景罢了；但也有人认为它是一种灵异的第六感，来自于前世今生的记忆重叠，而恰好这个词来自于法语，直译过来就是“幻觉记忆”。
有人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认为这符合弗洛伊德关于潜意识的观点，把它解释为是躲藏在潜意识里的既有印象不小心溜了出来。
有人从医学的角度出发，认为成因是左右脑的信息处理突然不协调，将眼前讯息错误地判断为“记忆当中的画面”所致。
有人从宗教的角度出发，认为人死之后意识不灭，出生后原本平坦单向流动的意识会在死后按照曲折的路线回溯到出生时，在循环往复中这种生死意识流动的差异所致。
有人从物理学的角度出发，认为这是脑神经的传输速度大于光速产生的瞬间时光倒流，导致了人对于短暂未来尚未发生事情的预知，或者属于人对其他多重宇宙在同一时间轴上所发生的事情的感知。
这些解释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其真正成因至今仍未被证实，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偶尔还能体会到这种奇妙的感觉。
尼莫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而且是相当强烈。许多场景、许多接下来的话，他岂止是“似曾相识”，简直就是在重复看一部第二次看的电影，而偏偏他还是主人公之一。他有时故意说一些和上次不一样话，但说着说着发现就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看来宇宙的“自我修正机制”还真是厉害！
耗子又在咬，虫子也在叫，拖拉机还是在路上飞快的跑，尼莫和桂成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来，吃个香蕉！” 尼莫下地从背包里摸出那两根香蕉，又摸出一包饼干。
“这中间黑乎乎的不是坏了啊，它叫巧克力，你试试看，很好吃的。” 尼莫说。
“嗯，味道不错！” 桂成试了一口，然后就大嚼起来。
“他爸，西屋闹耗子好像更厉害了，明个得下点耗子药了。”东屋的奶奶低声对爷爷说。
转天来日上三竿，尼莫和桂成起床后吃完面条，桂成要带尼莫去挖药材、翻蝎子。
“非去不可吗？” 尼莫问。
“必须得去啊，明天要交勤工俭学费呢。” 桂成说。
“我替你交，咱俩今天不干活儿了，去山上纯玩怎么样？” 尼莫说。
“那怎么行！勤工俭学的意思就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挣钱，如果跟别人要钱，那就违背勤工俭学的本意了。再说了，你哪来的钱？” 桂成说。
尼莫伸手到包里，摸索着抽出一张老人头，在桂成的面前一晃。
“哇！” 桂成眼睛都圆了。“一百的？哪儿来的？”
“你帮我换的啊。” 尼莫说。
桂成也快习惯了这种精神分裂式的对话。他知道在尼莫的话语里有两个自己会交替出现，有时候是现在的自己，有时候是未来的自己。
“那也不行，不劳而获的事情不好。走吧，上山！” 桂成说。
“好吧，听你的。” 尼莫懒洋洋的跟着出了门，顺便抬头望了望天。
广阔的天空湛蓝如洗，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那么，到底是谁在主宰着这世间的规律呢？
挖了一会儿药材，收获不大。
“不去翻会儿蝎子吗？那个不是更值钱？” 尼莫说。
“咦？我刚想到说不如去翻蝎子算了，没想到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默契啊！” 桂成兴奋的说。
“呵呵，默契默契。” 尼莫打哈哈。
翻着翻着，前面出现了一块岩石，尼莫弯下腰。
“哎，你鼓着腮帮子干嘛？” 桂成奇怪的问。
“这里面都是蝎子，我准备帮忙吹啊。” 尼莫说，“当然不是吹牛是吹气，你翻开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 桂成一脸狐疑。
“翻开就知道了。” 尼莫一脸笃定。
一阵手忙脚乱，收获满满。
“哇塞，你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桂成一脸的不可思议。
“没错，” 尼莫得意的说，“有啥事赶紧问啊，有效期只有两天。”
午后桂成写作业，尼莫有些百无聊赖，掏出Kindle准备看会儿书。
“哇，你这是什么东西？” 桂成凑了过来。
“这个是电纸书，看，就像真的书一样，这样就能翻页。别看它小，里面存了几千本书也不止呢。你写完也可以看。” 尼莫说。
“真的吗？太神奇了！我现在就想看，可以吗？” 桂成一脸的期待。
“可以是可以，那你作业怎么办？” 尼莫问。
“不如你帮我代劳一下？” 桂成一脸坏笑。
嗨，我问这个干嘛！尼莫直掐自己的大腿。
桂成趴在炕上看电子书，一条腿还优哉游哉的晃；尼莫盘着腿坐在小炕桌前，愁眉苦脸的开始写。
“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科学家……”
尼莫想了想，又把“科学家”三个字擦掉。
“我的理想是当一名新时代的农民……”
外面传来一声悠长的吆喝声：“卖——冰——棍——儿——喽——”
“快！” 桂成立刻往外跑，尼莫紧跟其后。
“说好了今天我请哈，” 尼莫说，“而且我给你买两根，不过我有个要求：你不许舔着吃。”
“为什么？”
“……我怕化了掉脚上。”
卖冰棍的看见尼莫递过来的100块钱都傻了：“这么大票子，我也找不开呀。”
“你这保温桶里还有多少根冰棍？” 尼莫问。
“还有十多根……”
尼莫一摆手：“我全要了！不过你这保温桶得先给我用一会儿，晚上你再来拿，行不行？”
“行是行，不过你就是都要了我也找不开。” 卖冰棍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钞票，手指蘸了点吐沫数了数，抬起头又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 尼莫没了主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排练过的那个英文戏剧《百万英镑》。
“还是我先来吧。” 桂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上午卖蝎子的那几张钱。
“……也行，那明天你拿这张钱去交勤工俭学费，老师明天会收很多钱，肯定能找的开！” 尼莫如释重负。
两个人大快朵颐的大口吃着冰棍，同时把保温桶拎进了屋里，那里面是留给爷爷奶奶和二姑的冰棍，每人两只！
“这也算是我请的啊！” 尼莫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算你请的！” 桂成也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第二天尼莫和桂成去上学，周一入学的第一件事是升国旗，伴随着沙哑但雄壮的国歌声，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马上就会卡住。” 尼莫小声的和排在他前面的一个男孩说。
前面的男孩回过头，奇怪的看了尼莫一眼。
“咔哒”，国旗果然卡住了。不过大家都没有慌，那个神秘高手走出队伍，像猴子一样爬上去，疏通之后又飞速坠下，慢吞吞的走回队伍，深藏功与名。
前面的男孩又回过头看了尼莫，眼神里满是不解。
尼莫也不解释，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深藏功与名。
下午上自习，尼莫突然对桂成说：“老师该来叫你了。”
桂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师叫我干什么？”
尼莫没回答，突然又问：“你会玩五十K吗？”
桂成：“会啊，怎么了？”
尼莫：“你是跟人专门学的呢？还是看别人玩儿、看着看着就会了？”
桂成：“……这有什么关系吗？”
还没等尼莫说话，突然教室的门被撞开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别的年级的孩子探头进来喊：“杨桂成，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说完就跑了。
尼莫朝桂成摊了摊手。
“嘿，你还真是未卜先知哈，等我回来你跟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桂成边说边走出教室。
帮校长家摘山楂的时候，尼莫知道不能多吃，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受他体会孙悟空大闹蟠桃园的感觉。活动快结束的时候，他对桂成说：“赶紧回家吧，大姑回来了。”
“你不要真的以为你是神仙啊！” 桂成说，“你这次肯定是说错了，我大姐不可能这时候回来，她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呢。”
“走着瞧呗！” 尼莫神秘的笑着。
尼莫和桂成有说有笑的进了屋，里屋炕沿上赫然坐着的就是大姑。
“大姐？你还真回来了？？这还没到周末呢，你咋回来了？” 桂成惊讶的喊到。
“有点事回来一趟。” 大姑说道，同时热情的和尼莫打招呼：“ 尼莫是吧？快坐这儿。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好家伙，我爸妈和玲儿——就是你二姑——每人跟我说了一遍。真是挺不可思议的！”
“是啊，我自己也觉得挺神奇的，但它就是发生了。” 尼莫说，眼角的余光看见大姑在掏口袋。
“来，给你们吃糖！” 大姑从兜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水果糖递给桂成和尼莫。
“……哦，先不了大姑，我今天山楂吃多了，把牙给吃倒了，今天就先不吃了……” 尼莫赶紧摆手。
“糖好吃吗？” 尼莫饶有兴致的问桂成。
“好吃极了！” 桂成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的说。
尼莫哈哈大笑。
这天晚上，等小爸爸睡着之后，尼莫悄悄的下了地，从背包里数出1000块钱攥在手里。
尼莫打开房门，果然东屋爷爷奶奶和大姑在说话。
“……明天一早我再去××家试试去。”是爷爷的一声叹息。
尼莫径直走过去。
“奶奶，你们还没睡啊？”
“是尼莫？还没睡呢。你怎么又起来啦？” 奶奶从炕上坐起来。
“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尼莫说，“这里是一千块钱，明天给大姑交学费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