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好。》
今年暑假的时候去天津玩认识了一个女生。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站在解放桥上看落日,穿着白色的衬衫,牛仔短裤、长发及腰,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总喜欢用左手把左边的头发挑到耳后。
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
一连三天她都是穿着那个白色衬衫,我临走的时候她去车站送我,互留了联系方式。她的微信名字叫小白。
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天津姑娘,我说那你一定是吃包子、煎饼果子长大的,她笑而不语。
她与我同龄也在西安上大学。
她说,习惯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她在天津生活了17年,只在西安生活了两年,只不过是这两年在西安生活的时间比较长而已,回到了家竟然开始水土不服。食欲不振,甚至有些精神衰弱、嗜睡且多梦。很多时候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我们就从她的梦开始讲起。
和每个假期一样,在返校前几天买好车票,先到北京南再乘地铁到北京西之后乘高铁到达西安北站。
学校原定8月28日开学正式上课,照例她要早到一天。
每次从家走的前一天她都会到意大利风景区坐40分钟30元的环城观光车。
8月26日晚19时30分她和往常一样登上观光车,讲解员每次的讲说辞大同小异,她早已烂熟于心。在观光车的顶层,依旧有那些吵闹的游客,对眼前的一切大惊小怪。显然,他们并不在乎解说员说些什么,他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讲解员上车的时候叹息到:“果然很少有人愿意坐在第一排。多好的位置,真是可惜了。”她看着左边两个空空当我第一排,摇了摇头。
她喜欢坐在第一排,这一次她身边坐着一位老婆婆,头发有些花白。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和以经被捏得皱皱巴巴的车票。老人冲她慈祥的笑,那笑更像是一种认同。她身后的游客把包放在她的座椅后面,并且激动地摇着,仿佛前方没有人一样。
这样的晃动,她有些乏了,用右手撑着头,眼前的"天津之眼"变得越来越模糊,进而她闭上了双眼。
醒来时,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用左手摸索着拿到手机,2016年8月27日凌晨3点。由于侧躺的原因,她的右手一阵酸麻,失去了知觉,手心还紧握着那张观光车的车票,上面的时间清晰无误:2016年8月26日19点30分。到达天津眼正好是观光车行程的4分之3,也就是说20时之后到现在的7个小时她的记忆为零。
对于这样突然在梦中醒来她已经习惯了。她打开灯,喝了两口书桌上的特仑苏,开了空调,定成25度,定时2小时。打开手机,确认一下早晨6点的闹钟。躺下,她用毯子蒙上了头,她也惊异于自己的这个举动。
早晨6点,闹钟没有响她便醒来了。房间里还有空调开启着的嗡嗡声。
早餐,豆浆、包子,伴着父母的叮嘱一起咽下。
饭间,母亲的神色有些不同往日,看她的时候目光有些闪躲,手不自然的摆弄着桌下的围裙。父亲在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十月一的时候你就别回来了。家里要办事情,你回来不方便。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挂念家里。”
出门时,母亲很客套的告别,父亲也借工作之由不便再多送。她拖着行李,向天津站走去。路过世纪钟时是北京时间2016年8月27日7时。她要坐7点半的车,36分钟的高铁到达北京。
天津那么多座桥,她最喜欢的就是解放桥,埃菲尔先生的遗作。每次从西安回家总会与母亲在桥边合影。她打开手机,她清楚的记得从西安回来的时后,在桥边,母亲的手搭在她的肩头,父亲喊着1、2、3的那张留影。她还怪父亲没有关掉闪光灯以至于她闭上了眼睛。
手机里,2016年7月27日,解放桥边确实有一张留影,但只有母亲一人,眼睛泛红,并不快乐。
手机突然就从她的手中滑落,突然响了起来。她被身边的人撞倒了,眼前一片漆黑。
“手机响了这么就也不起床,这丫头,大夏天还蒙着头睡觉。”
她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头疼欲裂,四肢乏力。
戴隐形眼镜,这是她从高二开始每天早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而这一天,她模糊的世界并没有因为戴了隐形而有丝毫变化。
她要靠得很近才能看清镜子里自己的脸。比往日苍白了许多。皮肤也鲜见血色。一定是最进休息不好色原因,她想。她注意到手上戴着一个镯子。普普通通的一个银镯子,上面的吊坠上写着数字“零”。
父母执意将她送到北京西站。
在检票口母亲抱住了她泣不成声。
她记得以前看过昆德拉的一本书,叫什么名字她忘记了。只记得主人公是一个在法国流浪的捷克人,多年之后终于有机会重返布拉格,才真真正正的跟这座城市道别。
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在法国流浪的捷克人。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
与他们用行的还有一个男孩,她以前从未见过。母亲说:“路途遥远,他可以帮你拿些行李,你们顺路。”
看到他的第一眼,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就好像曾见过一般。
倒是他一直在安慰她:“没事的,别这么舍不得。”
这一路他对她照顾有加,提行李、送水、买地铁票。在拥挤的北京地铁人群中为她架设了一道屏障。
她说:“还好,你在。”
他回答:“因为我觉得你会需要我,所以我来了。”
到达北京西站,门口的大屏幕上刚好播出一则消息:“2016年7月27日,一男子驾驶白色轿车在通过莲花桥东路酒驾检查口时,被在职交警查出醉酒驾驶,交警提出对其进行拘留并检验血液的要求,该男子拒不下车并冲出人群。在多名警车和社会车辆的围堵下该男子被迫驶入北京西站出租车通道,造成多名候车群众受伤,一名乘客当场死亡。该男子仍在潜逃中,西城区公安局.......”
她看不清屏幕上狼藉的场面,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被抬上担架,被护士盖上白布。
他拉着她走到地下一层那个已经被封锁了的候车区。他带着她跨过隔离带,她看到了地上用白色笔画的人的轮廓。
他说:“躺下吧?我们就到这里了。”
护士在她的身上盖上了白布。她听到了警车的鸣笛声,现场孩子的啼哭声,某些人的尖叫声,甚至是母亲的哭泣声。
传说,天堂也会客满。
所以那些在意外事故中丧生的人便被赐予多一个月的生命。她们忘记自己已经死亡,在这一个月里他们能够正常的生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的存在。每一天,他们的生命特征都在一点点的降低。在第30天,摆渡人出现,带那些原本已经死去的人,去同样的时间和地点,引他们走向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