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最后的早餐

高考结束，一家人都舒了一口气，佳慧夫妻俩了却了一桩心事，另一件事却也提上了日程，那便是当初两人吵架时冲口而出的类似约定的话语——等儿子高考结束就离婚。

这天晚上佳慧洗漱后回房，许力已坐在床上玩手机，她进去他也没抬头，这是他们夫妻俩最近相处的基本模式。

于是，佳慧拿了本书在床的另一边靠着床头坐了下来，她努力试图让自己沉浸到书里，可看了半天，目光一直停留在最开始翻开书页的某一点，始终未能看进去一个字。无奈之下，她转头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只见他依然在刷着手机，始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试探性地说道:“明天，还去吗？”然后低头等着他的回答，她希望他会给自己一个否定的答复。

“去哪？”其实许力心中也一直在想那件事，刷手机只是为了摆脱那种纷乱的情绪，虽然他明知道佳慧说的是什么事，可他仍希望她所说的是另外别的什么事。

“不是说要离婚吗？当然是民政局。”自己说出那么伤人的话难道就忘记了吗？看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怕是一刻也不曾忘记吧？看着他装聋作哑的样子，她心中生出了一点厌恶，不禁反问道。

“哦！去吧。”许力皱了皱眉，这女人记性怎么这么好，好记性用到别的地方不可以吗？你装作忘记了也好呀，就那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吗？

这段时间他也想了很多，从前自己一直因为妻子的优秀而怕她生什么异心，对她一直是疑神疑鬼，这本身对她就是一种侮辱。现在妻子通过不断的学习已经是越来越优秀了，而自己一直还在原地踏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大，这样不上进的自己怎么配得上她？还有自己不上进凭什么还要求她也一样不上进？这样优秀的她应该嫁给更优秀的男人才对，而且自己从前并不是这样喜欢疑心的性格，可自从两人结婚后，面对那样优秀的妻子自己是越来越不自信了，有时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个男人样，也许离婚对于我们两个都是一种解脱吧？那么我何不成全她？于是他便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看着面前这样从容淡定的男人，他说得是那样云淡风轻，仿佛现在谈论的事与他毫无关系，佳慧感觉一阵心寒，是啊，一个打定主意要离婚的人你怎么希望他会反悔？佳慧突然感觉自己好天真。又想其实离婚也没什么了不起，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与单身又有什么区别？不也就差那一张纸的事情吗？单身后还会少了这许多的烦恼不是吗？于是，佳慧不再言语。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睡下，一夜无言。

第二天，佳慧早早地就起了床，今天许涵不用上学，做早餐有充足的时间，她准备做臊子面。

做臊子面需要很多配料，有着很繁琐的过程，以前在他们这里是待客的点心，现在虽然不是那物资缺乏的年代，但由于太费时间，平时也是不怎么做的，今天也许是她最后一次为他们做早餐了，那就好好地做一回，也算是个圆满的结束吧。

她先摊好鸡蛋皮备用，然后将前一天天准备好的土豆、胡萝卜、香菇、黑木耳、西红柿、青红辣椒洗净、切丁，葱、姜、蒜、廋肉切末，同时锅里烧着开水。南方人不怎么会自己和面，用的一般都是那买来的成面，除了火候，那好和坏与这煮面人无太大关系，所以那功夫就都表现在这丁和末上了。

这切丁、切末都是细致活，那是很考验刀功的，丁要均匀、末要细碎，前人若要衡量哪家的媳妇贤惠，这臊子面里的丁和末便是其中的一项。

佳慧一边切着，一边想着心事，这二十多年的生活在她的眼前历历闪过，当初她嫁给许力后两人便出外打工，那其中不分日夜的艰辛和背井离乡的心无所依，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后来挣扎着买了房，又有了小涵，又只能夫妻分居两地，自己独自照顾老人，带着孩子，又是公司又是家里的两头奔波，那其中的艰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还有这几年为小涵的学习所操的心……她的心头瞬间五味杂陈。

自己一直在努力地试图将那日子过好，可她想不通眼看着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为什么过着过着就过不下去了呢？她的手不停地切着、剁着，她是在用心去切、去剁，仿佛也将那二十多年的七千多个日子和其中的艰辛一并切成丁、剁成末混了进去。

切着、剁着，她就从一个青春少女变成如今的中年妇人，她的泪一滴一滴掉了下来，混进了切成的丁和末里……

切好配料便一一下锅，又将面煮好……

不多时，香味已弥漫了整个屋子，一家四口围着餐桌坐了一圈，每人面前都摆着大半碗面，中间一个大汤钵乘着色香味俱全的浇头——也就是臊子，另还有一小罐自制辣酱，唯有老人面前另放了一个平时吃饭的碗，那里面是佳慧特意为老人多煮了几分钟的浇头，因为老人的牙口不太好，喜欢吃比较软烂的食物。

眼前摆着美食，却没有了往日的欢快气氛 ，因为他们都各怀心事。

许力看着平时极少能吃到的美食，却没有了胃口，他想，今天的早餐这么丰盛，是为了庆祝什么吗？难道离婚对于她来说就这么开心吗？这是她早就期盼的吧？

秀英老人早就觉察出他们夫妻俩的异样，心想，现在涵崽考完了，估计是要有所行动了，今天做这样丰盛的早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边许涵一直记着当初父母吵架时说的话，现在自己考完了，他不知道接下来事情会怎样发展？

而佳慧也是毫无食欲，可她仍打起精神招呼道: “哎呀！怎么不吃呢？赶快趁热吃，不然等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话，站起身先帮婆婆将特煮的浇头倒了大一半到她的面碗里，并用筷子为她搅拌了几下道:“妈，快吃吧 ，这浇头我特意多煮了一会儿。”

“哎、哎，你吃吧，我自己来。”老人拿起筷子忙不迭道。

那边父子俩也开始行动起来，他们分别拿起汤勺打浇头，汤勺只有两个，一时倒让佳慧有了片刻的空闲。

佳慧仔细地打量着这几张脸，每一张都是那样熟悉，这二十多年来，他们全都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有什么偏好和习惯她全都了如指掌，他们的喜怒哀乐随时都影响着她的心情，对他们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她自己的父母和兄妹。可是，过了今天，他们就再也不是一家人了，这也许是他们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怪不得他们这边有一句古话“女子百岁无家”，是的，出了这个门，领了那个证，她与他们再也不是家人了，她再也没有家了。不由得，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她的眼又湿润起来。

“嗯！很好吃，妈，你怎么不吃呢？”看着妈妈的异样，许涵知道待会肯定有事发生，联想起那天父母吵架时说的话，再看看今天这样丰盛的早餐，难道这是最后的早餐？他开始转起了小心思。

“妈，你今天能不能把车借我一下？我与同学约好一起去玩的，他们都骑电动车呢！哦，对了，爸，刚大伯也说要借你的车去乡下呢，他说他的车拿去修了，乡下有点事等不了，他让我说一声。”去民政局有远近两条道，远道骑车要十分钟，近道走路也就十五分钟，现在没有了车，他们肯定选近道，而近道正在修路，要走过去那是很不容易的。“嘿嘿！先拖住他们，然后再想办法。”他在心里盘算着，中间他又借口问同学什么时候出发，去房间打了个电话给舅舅，他想让舅舅过来帮忙劝阻这件事。

就这样，一顿精心准备的早餐就在大家各怀心事中草草吃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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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