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故事里的人握手

                 ——《这些人，那些事》书评

读《这些人，那些事》，渐渐地，跟着吴念真先生的淡淡描述在放慢脚步。而读完之后，自己的那颗心更在放低放慢，在沉静。仿佛电影里的抽象画面一般，我站在那里，而故事里那些人们，似乎在我的身边来去穿行，恍惚还是我熟悉的身影，一一观来，潦倒、可爱、敬畏、亲近等等模样，真实得可以触摸。

作者说：阅读最大的乐趣无非是与自己的生命经验相互交换印证。说的很是，我和作者有少许相似的经历：在乡野长大，都是矿工的孩子，有过手足的别离，有过小段的艰辛。在阅读的过程中，也不经意地把自己的些些小事拿出来比对，有欢喜，有忧伤，有印记，有念念不忘，当然有笑、也有泪。

《这些人，那些事》共有39个小故事，有些故事几乎可以对号入座。

比方说《只想和你接近》里，作者描述了自己与威严父亲之间的微妙感情。他终生怀想父亲那个半分钟不到的带着少少柠檬香味的拥抱，清楚地描述了与父亲唯一一次亲密相处的点滴。这似乎也写下了如我这一类人与父亲之间的状态：彼此诉说不清的渴望和距离，心在一块，人，却远远的站着。

比方说在《小小起义》里，一帮小伙伴为了证明同伴不是猪，破天荒地一致行动与老师无声地对抗。这让我也想起了小时候的某天，一群很野蛮的“官”家人来一个伙伴家搬家具、赶猪圈，他们一家嚎啕大哭、场面混乱，我们这帮孩子顿时义愤填膺，直冲那帮人扔石子，他们来抓，我们就跑开，然后再围拢再扔。现在想来，孩子的那颗心，与规则无关，只和爱与仗义有关。

故事还有很多，不能一一赘述。书里面深深震动我的还有那些似乎要被生活蹂躏到死却又活过来的女人们。作者说，男性和女性面对困境的差异是：男性想到的似乎是如何打破困境，女性则想着如何带引大家度过困境。这句话是作者在整本书里对女性最高的评价。

我回味着《母难月》里那个在儿子结婚前一天，虔诚跪拜和歌唱以谢天恩的苦难母亲；回味着《秘密》里面那个曾经千人糟践的女人，当那个唯一肯娶她疼她的男人死后，为了孩子，她想尽办法苟活于世；回味着《重逢》里面那个被婚姻伤害过又重拾幸福的女人，美丽、知性、而又温和；回味着《美满》里的美满，善良、宽容、丰满、泼辣，在动乱的年代，保全了许多人的生命和幸福。回味着《八点档》里的那个被糟蹋、又被所有人遗弃的未婚妈妈，为了孩子，她忍辱负重、历尽艰苦养活了儿子。巧合的是，他儿子手术救活的那位高官正是那个该遭千刀的男人，最后这个女人哭噎着说：“我前辈子一定欠某某很多……让他侮辱我没关系…….还要这么辛苦地替他养儿子…….来……来救他的狗命……”。

相比之下，作者笔下有些男性却令人感叹唏嘘。《遗书》里的弟弟始终没有放下与哥哥的比较，却放下了对妻儿的责任，深陷赌博不能自拔，最终自杀。《情书》里面的那个将情书一式数份的伪君子。《告别式》里面那个打着友谊的幌子、逢场作戏的伪兄弟。《门外青山》里的那个右肢突然伤残、失去工作、失去爱情选择上吊自杀的19岁男孩。以及作者提到的电影《单车失窃记》里那个失去脚踏车的爸爸，他以绝望回报命运，偷窃自行车结果被当街毒打。

在文章的最后，作者描述了这样一个日本阿嬷，她打捞从上游市场流下来的菜叶，回家的路上，在腰间绑上一根绳子，绳子上拖着一块磁铁，一路走，一些铁钉铁片往磁铁集中。到家的阿嬷一面笑逐颜开地从磁铁上取下一堆破铜废铁，一面得意地对孙子说：“晚上我们有野菜吃，是河滨免费超市送来的哦！”再艰苦，也要让老天笑出声音来！阿嬷真的做到了。

这些蝼蚁般的顺势顺命的女性，像黑夜中满天碎星，闪亮而又温暖。苦难过着过着，倒变成了寻常的日子。

我似乎也领悟到了，像我们这群平平凡凡的女人，每天除了上班，回到家就是一些收拾家里、勤俭节约、人情过往等等家长里短的小事。家却因我们的存在变得有条有理，家也成了一家人舒适安宁、依靠呢喃、奋斗希冀的所在。似乎很多女性都与我一样，心心念念，唠唠叨叨，不厌其烦，琐琐碎碎地分解着生活的苦恼和苦难，扮演着必需的角色，日子才有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