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对于食物的欲望并不强烈,所以直到现在依然骨瘦如柴。
家乡在内蒙古。一个没有大草原的小城。
这里汉族居多,蒙古族比较少,饮食特色并没有特别浓烈的蒙古族风味,相反,在日常生活中,山西、陕西、河北的美食更是人们餐桌上的主流。
过去比较穷的时候吃不起肉,现在生活富裕了,骨头也是每个月家家必不可少的美食之一。
至于羊杂,则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一般家庭可能一年也在家吃不了多少回,它的价值,更体现在早点上。
俗称的“硬早点”吧。
一碗羊杂下肚,再就上一个花卷儿,喝一杯砖茶,抽一根无所谓贵贱的香烟,那滋味,真的特别舒服。
儿时的我的脑海里,父亲常带我吃的早点,除了荞面,豆浆油条,羊杂算是其中印象最深的了。
判断一家羊杂店的历史和味道,一进店便知,好的羊杂店会散发出不只是羊肉的膻味,在膻味之中往往还有其他的味道,像辣子的香味,端上来之后,还夹杂着喷鼻的香味,唯独羊杂本身的味道,是在入口后细嚼慢咽中慢慢溢出。
外国人不喜欢吃内脏,觉得脏,中国人却不一样,利用内敛和想象力,加上烹饪过程中的创造力,任何食物都会变废为宝,不,对于食材,在聪明的中国人眼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源远流长的农耕文明里,任何食材都是美好的。
对于羊杂,停留在奶奶家院子里的印象就是爷爷认真清洗的样子,院子里种满了盛开的特别大的鲜花,在鲜花丛的一角,是爷爷忙碌的身影,买回来的羊杂会被有耐心的爷爷洗上整个下午,直到洗出的水依然清澈见底,才会宣告一下午的劳动结束。接下来就是奶奶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奶奶的厨艺在街坊邻居周围是出了名的好,洗干净的羊杂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用来煮,一部分用来炒,煮的炒的羊杂切的方式也是不同的,准备要煮的羊杂往往块儿更大一些,要炒的则恰恰相反。
过去用的灶台就是奶奶大展厨艺的舞台,而灶台下的炉火,是爷爷自己劈的柴,或者有时是山上捡来的松子,武火配合着不断的翻炒,羊杂的香味不一会儿就飘香十里,文火配合着精细的慢炖,煮出来的羊杂就像是一个有渊博知识的书生一般,外表平平,内涵丰富,当锅盖被揭起的那一瞬间,爆发出的香味难以用语言形容,仿佛一张白纸,突然被各种颜料占领,让人惊叹。
对于爆炒出的羊杂,我更爱偏糊一些的味道,可奶奶拿捏的恰到好处的手法,使偶尔出现的有些糊的羊杂成为了像礼物一样的惊喜,就像明明是软软的米饭,从底子铲起来却被喷香的锅巴包围,那种感觉,抛除味觉,内心的惊喜就已经足够了。
做饭,烧菜,也是一种态度。奶奶直到现在也到处都是朋友,对待他人不考虑吃亏与否,即使有人说她坏话,奶奶也依然一视同仁,来的都是客,所以我的童年有一部分记忆里,都是各种人的吃相。
而如何对待食物,也成了奶奶这辈子最在意的,即使现在年岁已经大了,对于爱吃的人,奶奶一概欢迎。
好久没吃羊杂,奶奶也再也没有当年做饭时英姿飒爽的样子,以及她背后,等待着成品的贪婪的我们。